好在刘婷姑娘是个能干的, 在确定可以帮杭峰他们调剂房间后,一通操作,给华国队换了一套单人间, 免了唐隽住到外面, 杭峰不放心跟出去的情况发生。
只不过回到房间后,两人的气氛有点沉闷, 一言不发地收拾完行李,最后是唐隽先开了口:“不要怪何洲, 今天不是他,以后也有别人, 今天在我们要开总统房的时候, 我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唐隽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他垂眸看着手里的白色毛衣,低声说着:“天欲其亡必令其狂,我们最近太张狂了, 不说同进同出,甚至连眼神和说话都不再避着人。
爸妈都是体制内的人,这方面我们还是要注意, 不要给他们添麻烦。”
杭峰捏紧拳头, 面容凝重地点头:“你说的对, 是我放纵了。”
不仅仅是日常相处的细节没再注意,甚至因为最近唐隽体力提升的原因,他也少了几分克制,仗着唐隽对他的予取予求,逐渐有些失控。
生活环境太过安逸,松了他脑袋里的那根名为“安全”的弦。
“不过何洲那边还要交代一下。”唐隽保持着冷静,仔细思考这件事的后续, 提醒道,“他那性格不安全,很容易就说漏了嘴,咱们必须和他谈谈。”
杭峰严肃点头:“交给我吧,我来。”
“我来。”唐隽却说,“我知道怎么在他脑袋里上保险。”
很快,何洲被叫进了他们的房间。
局促的何洲进屋就紧张地手足无措,好像被看破的是他,而不是面前这两个。
杭峰想了想说:“你们单独谈吧,我出去走走。”
何洲一个激灵:“你别啊,孤男寡、男的,我你……”
“……”就这不过脑子的嘴,杭峰算是知道这家伙多难搞了,让他不说秃噜嘴,真太难了。
杭峰最后还是出了门,因为唐隽不让他听,只说:“何洲这样的人,他不是察觉不到事情的轻重,而是联想不到轻是多轻,重又是多重,所以很多事他才满不在乎,张口就来。我要和他聊的就是各种惨烈的后果,相当于在他心里上一把锁,他就不会随便说了。但我不希望你听见,知道了太多的绝望,会很难生出幸福感。”
杭峰问他:“你呢?”
唐隽说:“只要你还在,我就始终幸福。”
杭峰深深地看着唐隽,最后扣着他的脖颈,在那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才给何洲打了电话过去。
杭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再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沙滩上。
前方海面像一片静谧的镜子,海浪微微地起伏着,冲刷着白色的沙滩。
蓝天、大海、白云,还有这细软白净的沙粒,确实是度假的天堂,想象中的厘巴岛。
但浪呢?
直到这个时刻,杭峰才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比赛的场地。
……
杭峰再见到何洲是在半个小时后。
他们整理了行李,带着泳衣和冲浪板后,准备出发前往赛场,进行今天的第一场训练。
何洲走在人群里,眼神过分凝重的都不像他本人,少了几分吊儿郎当的迷糊劲儿,沉稳下来的模样倒是显得值得信赖了许多。
他们从宾馆出发,步行不到五分钟,来到了一处深入大海的小码头,这里停着两排、超过30艘的快艇。
已经有队伍出发往大海的深处,在引擎的轰鸣声中,螺旋桨和船身,在大海上留下两道白色的不断扩大的浪花。
华国队需要用两艘快艇,随意分队的结果就是杭峰和唐隽并肩坐着,何洲坐在了杭峰的另外一侧。
快艇启动,在海面上疾驰,座椅上的众人剧烈颠簸。
在那震耳的噪音中,何洲喊了一嗓子:“杭峰。”
杭峰看了过去。
何洲握拳放在心脏上,像是在发着某种誓言,大声地说着:“我发誓,我会保护你们,永远!”
杭峰:“……”
忍不住看了唐隽一眼。
你这是说了啥?给孩子激成这样了?
何洲将如何守护他们的秘密,姑且不提。
就说快艇还没抵达赛场,远远的当那一道道白色的海浪奔腾着,向一座海岛“扑杀”过去的场面,杭峰就看的眼睛一亮,有了点兴趣。
比赛的海岛比预料的远,还要从住宿点往大海深处行驶上半个小时,将近25海里的路程,足以让宽阔未知的大海形成两片天差地别的海域。
这看起来并不大的海岛一侧是悬崖礁石,一侧是半月形的海滩。
风狂浪急,浪声震耳。
灯塔建在悬崖之上,从沙滩可以清楚看见那座圆柱形的灯塔,也侧面证明这座岛的面积当真不大,大约只有0.4平方公里。
就在他们上岸的沙滩上,盖有一些砖头水泥浇筑的房屋,从墙壁上绘制的图案可以看出,这里应该是一处固定的冲浪点,过去应该也迎接过冲浪爱好者。
不过杭峰并没有听过这里举办过比赛的消息。
换句话说,这里的海域不仅杭峰第一次看见,其他选手也是第一次。
换完泳衣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杭峰就听见有聚在一起的选手抱怨着:“这个赛场的条件也太糟糕了吧,这是我看过的最糟糕的浪!没有规律,乱成一团,而且浪高普遍不足三米,这样的海浪怎么冲?”
正抱怨的人看见杭峰走过来,熟络地叫着他的名字:“杭峰,你看见了吗?这种浪况是怎么选为世界赛场的?”
他身边的另外一个人说:“希望这只是暂时的,比赛那天会好起来。”
杭峰勉强收了嘴角的笑容,点头:“但愿。”
再转过头来,他上弯的嘴角再压不下去,暴露出了他美好的心情。
奈斯!乱风浪!
还真是求仁得仁,想要乱风浪真就安排了乱风浪!
对于大部分拥有优秀冲浪资源的国家,他们的运动员才一接触到冲浪运动,练习的就是类似于南澳那样的大浪。高有五米,节奏稳定,向前推动的速度非常平稳,可以轻易在上面做出各种动作。
但华国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大部分海域都无法形成自然的海浪,而少数可以冲浪的海域,海浪都是凌乱且小,也就N市所在的“浪域”区域在每年固定的一段时间里,会有如国外这般的好浪。
但也只是一小段时间,大部分适合,那里的浪都是乱的。
杭峰在“乱风浪”里长大,再凌乱的浪都能看到自己想要的好浪,并且在浪上完成各种高难度的技巧。
来到国际赛场后,看着那一码水儿的五米大浪,杭峰也是愁啊。
大家水平一致的情况下,在最好条件的赛场上,怎么拉开差距呢?
奥运年了啊!
哪还有那闲工夫!
他必须在自己的“主场”里,以强悍的姿态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能更快地让裁判看见他啊!
这次赛场,简直就像是为了他而设。
而且不仅仅是他,其他华国国家队员也显得很兴奋。
何洲又颠颠儿地跑到他身边说:“卧槽,这浪看着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杭峰自然是点头。
何洲说:“我特么回家了!!”
华国队员们,喜笑颜开地抱着自己的冲浪板,就迫不及待地游向了海里。
剩下一群在好浪里“养尊处优”的欧米选手,叉腰瞪眼,只能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
本尼·马龙看见海浪的时候,脸都黑了。
他向经纪人抱怨道:“这是什么见鬼的赛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浪,让我在这样的浪里比赛,不如直接退赛。”
经纪人只能说:“这是奥运积分赛赛场。”
本尼·马龙自然是知道,但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个海浪,他啐口唾沫在沙滩上,“我讨厌亚洲。”
不过让众多欧米选手安心的是大赛组很快发来了通知。
告知他们通过对这片海域的长期监测,正式比赛期间,这里的海浪会逐渐稳定,达到比赛标准。
才乐呵起来的华国国家队员:“……”
……
果然,就像大赛组承诺的那般,在接下来几天,杭峰感觉到这片海域的海浪,就像正在被什么看不见的存在驯服一般,逐渐变得温顺了起来。
尤其是临近比赛的前一天,这里的海浪简直就和南澳的赛场一模一样。
五米左右的浪高,一条浪从视野的尽头推过来,长度完全占据了视野的两端,浪头被推高砸下来后,会形成模模糊糊的管状浪形状。
熟悉的浪唤醒了欧米选手的自信,杭峰训练中途坐在沙滩上休息的时候,看着眼前一个个男女轻松自如地控制着冲浪板,旋出漂亮的扇形水花,在心里深处,叹了一口气。
看来,优势又没有了。
国际冲浪协会对举办场地有要求,尤其是国际级别的赛场,浪高和浪平必须达到标准,否则主办方会被罚款。
看来自己想要占赛制的漏洞是不可能了。
这时,一瓶挂着水珠的矿泉水贴上了杭峰的额头,杭峰仰头就看见了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的唐隽。
大帽檐、墨镜和口罩,身上穿着粉色的防晒服,就连手上都戴着薄薄的冰丝手套,包括脚上的皮肤都不露出分毫。
唐隽说他担心晒伤疼痛,必须做好防晒工作,但杭峰必须要承认,在拆开这层层包装后,犹如在煤堆里看见一颗白润珍珠,那种反复出现的惊艳感,真的很能维持爱情的浓度。
唐隽给杭峰递了冰冻的水,然后坐在了他身边的沙地上,遮阳伞挡住了头顶上的太阳,但他依旧没有取下防护用品的意思。
只是一边看着杭峰喝水,一边说:“昨天晚上你不是在问我在干什么吗?”
“嗯?”杭峰看他。
唐隽解释道:“我在研究这片海域的规律,我想大赛组的人也知道,这两天应该是浪况最好的日子。”
“嗯?”杭峰没明白。
唐隽看着远处海浪,杭峰从墨镜的后面看到了他浓长扇动的睫毛,“昨天和今天,或者今天和明天,总之周而复始,接下来风又要乱了。”
杭峰眼睛一亮,虽然不明白唐隽怎么研究出来的,但是无论是昨天今天还是明天,都代表在决赛那天,海上的浪况绝不会像今天这么的“风平浪静”。
……
第二天。
海岛上响起了礼炮声。
奥运积分赛的第二站——厘巴岛站的世界冲浪资格赛,在刺耳的枪鸣声中,正式开始。
今天是属于女选手的一天,热闹的赛场优质的浪,杭峰在观众席上为自己的队友加油,挥舞他晒得都要冒油的手臂,庆祝华国的姑娘四人全部进入决赛。
第二天,时间来到了男子专场的资格赛。
短板冲浪和长板冲浪。
五名冲浪选手,在枪鸣声后,从出发区域,抱着他们的冲浪板冲向大海,迎着海浪向前游去,时而又像灵活的鱼儿,潜入水中,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游出了老远。
他们在浪区里,抱着冲浪板等待着,一个接一个的游到出发点,扭头看向后方,等待着自己最心仪的浪涌来,随后翻身踏上冲浪板。在那翻卷的浪花里,迈动双足在板面上,犹如一名芭蕾舞者一般,跳着一场优雅的舞蹈。
这是男子长板冲浪的资格赛场。
观众席上突然爆出口哨声和尖叫声,原来是伊瑞克上板了。
已经完全踏上影视圈的“长板国王”,在自己的领土上,依旧有着让人仰望的超强实力。那是与生俱来的超强平衡力,让他可以在浪尖上,踩着脚下一叶扁舟,在那上面轻松地走上一个来回。更甚至,还可以来一个跳跃转身。
当他的独门绝技出现的时候,观众席的狂热粉丝们已经疯了,她们齐声大喊着伊瑞克的名字,恨不得冲出去亲吻他的手背。
杭峰就是在这样的尖叫声中,坐着来往于赛场和住处的“通勤船”,踏上已经适应了四天的沙滩。
细腻的沙滩瞬间让鞋底陷入,他一边往赛场的放下张望一边伸手将唐隽接下了船。
唐隽今天背了他那套价值不菲的摄影器材,下船后只是扫了一眼比赛的方向,就往自己早就看好的拍摄地点走了过去。
杭峰自然收回目光,第一时间跟了过去。
这是一处小山丘,作为这片海域最好的拍摄点,他们过去的时候,上面已经坐了六名摄影爱好者。
好在山丘的面积不小,杭峰找了个地方帮唐隽摆上,顺便和认出他来的摄影爱好者聊了几句。
不多时,老杭同志过来了。
囊中羞涩的老杭同志,没能从陈虹女士那里申请到拍摄器材的购买资格,好在唐隽现在好歹也算是自家人了,所以远远看见唐隽背了装备过来后,老杭同志终于还是安耐不住地走了过来。
黢黑的脸上笑出厚厚的褶子,说:“我就拍一会儿,有正事干呢,就拍几张。”
唐隽自然不会说自己现在带这东西过来,现在完全就是为了讨好您老人家,您随便拍,想拍多久拍多久。
看着老杭同志一屁股坐在地上,稀罕地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很快就玩的忘我。
杭峰和唐隽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唐隽小声说:“我在这里陪爸,你去活动热身吧。”
杭峰点头:“一会过来拿点水,别热狠了。”
“嗯知道了,你放心吧。”
两人自以为低声的交谈,谁也没注意老杭同志把玩相机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顿了下来。
不动声色地倾听着,嘴角徐徐勾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其实只要不考虑“继承王位”这种事,孩子们只要过的幸福,对父母而言也就足够了。
杭峰又交代了两句,才转身回去赛场。
男子长板的赛场是伊瑞克的舞台,华国队在这个项目上成绩一直垫底。
这一站没有了“南澳站”外训一个月的优势,国家队的男队员们更是表现的一塌糊涂。
两名国家队员不但没有拿到决赛的名额,最好的那一个,排名都只有38名。一共也就57人参赛,排在后半段的成绩,说明了华国在这个项目上的落后。
林勇比完回来的时候看见正在热身,准备上场的杭峰,拍着他的肩膀说:“加油啊,就看你了。”
杭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林勇是资格赛最终排名38的那名队员,是国家队在这个长板项目上最优秀的队员了,可惜到了国际赛场什么都不是。
差距太大。
伊瑞克随后也在尖叫声中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个浪,杭峰遥遥望去,天生的强大平衡感,让他踏在浪上如履平地,轻松自如的像是随时可以跳出一段舞蹈。
将林勇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拿来对比,华国队在男子长板这个项目上,需要走的路还远。
男子长板结束,就到了男子短板的资格赛。
杭峰从男选手的休息室走出来,视野被前面的钢架看台挡住,看不见海上的情况。
提供给选手们的休息室是老建筑,砖瓦的结构非常结实,屋里摆满了食物,还有一个角落的青椰子,随意取用。
但在老建筑的前面,沙地上架起的却是一个个钢架的看台,四周围围着的白蓝色展板上印满了赞助商的名字和这次比赛的logo,购买高昂门票进场的观众们,此刻就坐在上面看比赛。
裁判席就在正中间的高台上,一共五名裁判,面前都摆放这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副望远镜。
受限于地域的问题,这里没有卫星信号,就连电力系统都不稳定,所以裁判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式为选手打分。
就连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只能看比赛的录播。
杭峰从男选手的休息室走出来,去了中间的那排房子。
签到处就摆在门口的位置,一男一女两名外国工作人员被海风吹的一脸狼狈,面前的桌子上是永远也擦不完的沙尘。
杭峰这次过来赶上了第一班飞机,来的比较早,所以拿到了4号的号码牌。
何洲是3号。
拿了号码牌的两人聚在一起,正要交流经验,办理签到的工作人员大声唱名:“本尼·马龙!本尼!?听到了到我这里,该你签到了。”
喊到第二次,本尼·马龙才冷着一张脸从人群里走出来。
他个子不高,站在人群里很容易被忽略,但那一头脏辫却让人过目难忘。当他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人群在他前面分开,这摩西分海般的场面还是很有气势。
毕竟是大家心里的准·奥运冠军,去年一口气拿下所有世界冠军的“大魔王”级人物。即便是同样备受瞩目的“新星”杭峰,在上一个赛场都没能赢过他。
这样的一个存在,自然有着不一样的待遇。
只不过当大家看见本尼·马龙拿到5号号码牌时,所有人都露出了兴奋的犹如看好戏的表情。
杭峰4号,本尼5号。
有句话说的好,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杭峰和本尼这两名最优秀的短板选手,预赛竟然会在同一组,紧挨着上场。
这样的场面会将他们的实力差距,毫无遮拦地展示出来,让他们的竞争变得更加赤果果地残酷。
本尼·马龙拿着自己的五号背心,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在杭峰的胸口绕了一圈,嘴角向上勾了起来。
他说:“这就是命运啊。”
杭峰在他拿冠军的高光时刻,抢了他的镜头和话题度。虽然说因为和杭峰竞争的原因,他最近被讨论的次数,让他在“全明星”挤进了前90名。但如果可以“一人独美”,谁又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镜头呢?
本尼·马龙很兴奋。
经纪人的话这几天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
没有错,只要自己拿的金牌足够多,杭峰的人气、名望和价值,就会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和杭峰的号码这么靠近的比赛,或许是自己的机会。
想到什么,本来都要离开的本尼·马龙又站定脚,直视杭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的位置,说:“有本事就来抢。”
这是在回应那天采访时,杭峰做出了“你的金牌早晚属于我”的手势。
杭峰笑了一下,并没有回避对方的挑衅,他用手指在脖子上来回划了两下,再简单硬气的动作,给出了回应。
Battle。
1V1的对决。
瞬间!
气氛变了!
全场都是看好戏的人!
就连工作人员们都眼睛一亮,满脸期待!
果然没那么容易结束,这是头部运动员的傲气。
之前未完的战斗,被延续了下来!
本尼·马龙和杭峰会在这一次的赛场上,重新完成一轮对金牌的对赌。
搞快搞快!
好戏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