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下来杭峰有六十来天没有见过父母。

这也没什么, 成年后的孩子出去读大学、工作,谁不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见一次面,年纪到了就得有自己的生活, 总不能在父母身边当一辈子的宝宝。

只不过杭峰到底还只是个高二的学生,他的同龄人还处在学校住宿, 每周可以回家的环境, 如今冷不丁的一下分开两个多月, 再见面父母,看着他们热情迎上来的身影, 杭峰竟然有着几分近乡情怯般的惴惴。

“乖幺儿回来了!”陈虹女士扯着大嗓门第一个迎上来,还在对身后的人说, “我就说听见门外有动静,你们不信, 我耳朵灵吧?”

走在后面一步的老杭同志目光从小儿子脸上移开,看向的是唐隽, 笑开一脸黢黑的褶子:“唐隽这次厉害了啊, 就这成绩全世界的大学随便去, 真不明白这脑袋瓜子咋长得, 怎么就这么聪明。”

只有杭阳没动弹, 叠腿坐在沙发上,仅仅是将手里的手机放下,目光在杭峰和唐隽两人身上绕来绕去,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微笑。

唐隽出国比赛是第一次, 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买了些当地的土特产。他能送的人也没别人,就是杭峰一家,此刻这些东西都被杭峰拎在手里,很大一堆地放在门口。

陈虹女士看见东西, 自然知道是谁买的。

她家三个孩子,出国当逛超市,如果没有特别的要求,不会往家里带东西,早几年买的东西现在还没用完,都放坏了不就是浪费钱。

只是自家的孩子能说,总不能对唐隽有太多要求,一边说着浪费钱下回不准买,一边划拉到一边笑道:“没想到还是个仪式感这么足的家伙,我看看啊……这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买了礼物吧?从英语到阿拉伯文,从北半球到南半球,你们也是够能跑的了,玩的怎么样啊?也没说发点照片回来。”

父母的唠叨瞬间门让杭峰回到了孩子的感觉。

他现在大了,独立性强了,说不上喜欢这样的关心,但他知道唐隽喜欢,就看唐隽笑成月牙儿般的眼睛,就决定不开口打断这没完没了的絮叨。

进了屋,聊了一会儿,父母就跑进厨房里忙乎,说是要给杭峰、唐隽接风洗尘,补年夜饭。

华国人的习惯,没在过年这天吃顿年夜饭,就好像新的一年还没开始似的。

至少杭峰他们家特别讲究这些习俗。

厨房里很快传来饭香,客厅里杭峰和他哥杭阳对视了一会儿,就听见唐隽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哥。”

杭阳点了一下头,歪着屁股在大裤衩的兜里摸了一圈,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到唐隽的手里。

唐隽疑惑地接过来看杭峰,杭峰问:“这什么啊?给什么红包?”

杭阳说:“一血钱。不懂?那就改口钱。”

杭峰愣了一下后,差点将红包砸在杭阳的脸上。

什么玩意儿啊?开这玩笑,一点儿当哥哥的样子都没有。

杭阳却没觉得不对,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脚一抖一抖,目光在杭峰和唐隽脸上扫过,说:“我也想过,杭峰得找个什么样的伴儿才合适,自家的弟弟嘛,我就算把他想成王子没关系是吧?所以想了一圈,我觉得你俩能走在一起,既奇怪也奇妙,有点儿天作之合内个意思。

反正我的心意是表达了,希望你们好好的,能不分手尽量别分手,老实说初恋能遇见这么优质的对象不容易,要因为一点冲动就分手,以后肯定得后悔。”

唐隽:“……”

杭峰无语:“说什么呢这是?”

杭阳笑:“真心话,你们现在热恋的时候想不到吵架闹别扭分手的时候,我能想到,这太常见了,所以我提前给你们上个警钟,有了底线一切都好说。”

杭峰不爱听:“那是你总遇见,我和唐隽就不会吵架,也不会分手。”

杭阳不说话地看着唐隽。

唐隽黝黑的眸子有光在不停的旋转,开合间门似乎更为璀璨了几分,对杭阳说:“谢谢哥,我知道了。”

这一点头,红包他也就不客气地收下。

后来吃过晚饭,送唐隽回家的路上,杭峰还在嘀咕他哥不想些好的。

唐隽说:“你先别急着抱怨,哥的意思有没有可能是这样。你执行力强,你就推动我们的生活往前冲,我喜欢思考,我就来当底线,守护咱们的关系。他那话是说给我听的……”

杭峰那时候还有点听不进去,对他哥始终有些抱怨。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发现,他们的生活当真是按照唐隽说的在往前走,他在前面冒着枪林弹雨的往前冲杀,从不用担心后面,因为唐隽一直在身后护着一切。

稳定家庭的分工,其实比什么都重要。

杭峰回国后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门也没闲下来。

这一年的拼搏也算是有了不小的成就,老杭同志有心炫耀,早早的就张罗了回老家祭拜祖先的行程。

所以杭峰就跟着父母回了一趟东市,七大姑八大姨地走了一遍,其中还有大杭峰十岁的侄女婿在东市电视台做管理工作,还给杭峰安排了采访,“送”了点儿钱过来。

五天过后,杭峰回到N市,南省旅游局的人就过来了,杭峰那挂在各个国家级五星旅游区的展牌又重新上了色,原本没来得及添上的这次也添完,还有两个新开发的国家级旅游项目,也请了杭峰去剪彩。

除了担任南省的旅游形象大使,杭峰还是南省的运动员总代表,以及一家慈善事业机构的形象大使。

来回足足奔波了十多天,全国各地都草长莺飞桃花飘香后,杭峰才渐渐空闲下来。

也不能说空闲。

杭峰要是没有别的事,他就该进冲浪队训练了,只是对于其他人来说是训练,是工作,对杭峰而言搞运动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再正常不过。

老杭同志迫不及待地说:“最近浪正好,国内练上一个月,就可以往澳洲去了,而且今年的奥运冲浪设立在米国的夏威威海岛,我们还得提前过去适应环境,这样算下来时间门还是很紧张。今年的奥运会八月份开始,这期间门你说不定还要参加滑板速降的地区赛,总之我们现在就得紧张起来,把时间门安排好。”

杭峰捏着鼻梁直蹙眉。

他已经又有好些日子没有和唐隽在一起了。

回老家他不方便带着唐隽,不好解释。回来后东奔西走的,更是舍不得唐隽跟着他颠簸吃苦。

听老杭同志的意思是,眼下这摊忙完后,他就要去海边常驻了,从市中心到浪域得一个多小时,无论是他天天来回跑,还是唐隽经常去见他,都不现实。

杭峰不死心地问:“我不能回学校调整个十天半个月的吗?连续比赛真的很累。”

“有意义吗?”老杭同志不客气地揭杭峰的短,“你说你最近训练比赛,有多久没碰过练习册了?原先唐隽还能按照教学进度给你安排一点学习,等着唐隽自己也进集训队后,你学习就再也没碰过了吧?这没头没尾的突然跑学校里去,你以为你是唐隽呢?人高中知识都学完了,老师讲哪里都没关系,你到了学校一问三不知的,老师该不该管你呢?管你不是拖累其他学生的教学进度吗?不管你……”

杭峰捂着胸口吐着血摆手:“行行行,您别说了。”

为了把他早点拉进训练队里,老头子是拼了,就差没指着鼻子让他别做“耗子屎”。读什么书?现在是读书的时候吗?就要奥运会了大宝贝啊!

杭峰不甘心。

他现在回学校哪里是为了读书。

或许在父母眼里,他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以为自己一心向学,可实际上是新婚热恋,舍不得那份暖玉温香。

咋办呢?

晚上杭峰跑唐隽家里,搂着人说了自己的“鬼主意”:“回学校适应吗?老师上课的那些东西,有用吗?还有提升吗?没有提升的话,要不去大学报名之前,在家里自习吧?你要是自习也不一定非得留在这边儿是不是?你爷爷奶奶的房子不也在海边吗?去那边儿住,心情好,环境好,最重要的,我算过距离了,开车的话,不到二十分钟就能从浪域到你家……”

唐隽就笑,把自己窝在杭峰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嗯”了一声。

杭峰还想再说,听见声音愣住,低头看人:“这就答应了?我还准备了不少理由呢。”

“再多的理由都抵不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唐隽把心剖出来,捧到杭峰的眼前,告诉他,比谁的感情更浓,自己只赢不输。

杭峰就受不了唐隽这样,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人,唯独对自己真心一片,他越是这样犹如献祭一般,自己就越是深陷其中,想要对他更多加倍的好。

实话实说,唐隽这人真挺纵容他的。

杭峰身体好,体能强,自从那天开了个头后,旺盛的荷尔蒙就再也无法平息下来,有时候杭峰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唐隽却搂着他,在他耳边说:“没关系我可以还可以……”

杭峰先去了海边。

教练是他爸的原因,很多事情都不好糊弄,所以杭峰头几天都住在国家冲浪队的宿舍里。老杭同志为了表现自己的公平公正铁面无私,连带着杭峰连个单间门都没有,还和一个15岁的小队员住一起。

这可能行?

他把唐隽说动,去办理休学手续,让人回老宅里住,自己却陷在训练队里离不开,做人哪能这么没有诚信。

杭峰犹豫一下,绕过他爸直接找上了冲浪队总教练罗晋华。

罗晋华今年39,是第二任国家冲浪队总教练,比老杭同志小了能有十岁,算是听着老杭同志的传说长大的一代。

早些年华国冲浪队还没成立的时候,罗晋华可是浪域训练队的队员之一,华国第一批的冲浪选手,地地道道的N市人。

再绕过来,罗晋华也算是看着杭峰长大的教练之一。杭峰四岁在海边扑腾着冲浪,身边的“守护天使”之一就有罗晋华。

那时候杭峰连走路都还不稳,就能在冲浪板上如履平地,一不小心翻身落水一阵扑腾,罗晋华就游过来把他往手臂上一夹,不慌不忙地带上了岸。

杭峰和罗总的关系非同一般,见面喊叔叔,年年拿红包,罗总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游说杭峰加入国家冲浪队。

那时候杭峰还处在“中二期”,父母让做什么他偏偏不做,不喜欢冲浪也不喜欢滑雪,就爱玩滑板,后来被父母卡了零用钱掐住了脉搏,逼着他必须参加比赛拿冠军,不然杭峰也没有现在的成就。

话题扯的有点远。

总之无论是因为私人关系,还是工作上的关系,杭峰在罗总眼里都是不一样的小孩儿,比起范总,更夸张到含嘴里怕化了捧手心怕掉了的程度。

杭峰绕过他爸找上罗总,罗总一听心尖尖上的孩子住不惯宿舍想要走读,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下来。

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他以为杭峰要住进浪域里。

再说杭峰去滑雪国家队的时候,不也没有按照要求住校,给了他绝对的自由吗?滑雪队都可以,凭什么他们冲浪队就不行。

罗总甚至在心里隐隐觉得,杭会长避嫌避的太狠了,杭峰值得一切最好的。

杭峰这边得了罗总走读的同意,那边儿就找上东哥,询问:“想考驾照,有什么最快的办法吗?”

东哥说:“现在驾照要求的严,最快也要半个月左右,而且关系到自己和别人的人生安全,学习的时间门再多都不过分。”

杭峰想想:“那摩托车驾照呢?”

东哥说:“五天。”

摩托车的驾照简单,真正需要耽搁的时间门来自于笔试的部分,背的快的人今天拿到资料明天去考试,后天下午就拿到摩托车驾照也不是多难的事。

杭峰去报名考驾照,摩托车和机动车驾照一起考,带着一堆资料回了浪域埋头苦读。

为什么说孩童学习快呢?

800多道题,杭峰晚上用APP从头到尾刷了一遍,第二天下午考试,就满分过了。

当天晚上去驾校练了一下摩托车的场地,第二天上午顺利考过,到了晚上就拿到了驾照。

唐隽办休学不是很顺利。

去年唐隽为了专心备考请假,学校答应他不上课,那是因为他还是三中的人。如今唐隽得了科技大学的橄榄枝,特招入校,还能直接跳一级,连高三都不用读。

三中为了抢下唐隽,没少费功夫,也没少花钱,如今就在学校风光了一年半,宝贝疙瘩就要走了,连最后一学期都不想读,换谁谁乐意。

唐隽每次去找校领导办理手续,都要被留下来谈心,被唐隽催得急了,就说在开会在讨论,总之三中领导团队的意思,还是希望唐隽能在三中读够三年。

“其实在教育界里,我们都不主张跳级的。你们这个年龄虽然是学习的年龄,但同时也是三观养成,培养品性的年龄。聪明的孩子不代表为人处世的情商也高,你提前进入大学,你的竞争者都是比你大了几岁的人,他们的人生阅历比你强多了,就是抗压能力都比你强。唐隽,我们的意思还是希望你留在学校,去感受你这个年龄段应该感受的青春校园,什么年龄去做什么事。

连续参加两届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孩子也多嘛,你也可以连续参加两届,这样会帮助你在大学里获得更加优秀老教授的关注……”

“嘟嘟嘟——”

杭峰拿到摩托车驾照的第二天,就去摩托车行买了一辆电瓶摩托,艰难地熬到这一天的训练结束,下午四点骑着他的小摩托,戴上他全包围的头盔,在热浪海风中,骑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回到了家。

唐隽没在家,打了电话没人接,去了他家里发现手机在屋里充电,书包文具都不在屋里,显然唐隽在学校没有回来。

杭峰饿的前胸贴后背,转身又下了楼,骑上摩托车。

“嘟嘟嘟——”

开出了小区。

三分钟后,杭峰骑着摩托车,停在了三中大门口。

保安听见动静,从门岗休息室里走了出来,警惕的盯着杭峰看,直到杭峰把头盔摘下来。

“嘿,这不是杭峰吗?今天怎么来学校了?真是好久没看见你,不过新闻上倒是老能见到你的报道,最近又拿了很多冠军奖牌啊!”

杭峰把头盔挂在电瓶小摩托的握手上,对保安说:“我进学校找唐隽。”

“进啊,不用特意和我打招呼,我还能拦你不成?进进进。”

杭峰一扫脸,闸门打开,他走进了阔别已久的三中校园。

临近晚上七天,天还没有黑,但校园的灯已经亮了。

过了晚饭的时间门,一路过来的空旷地都很安静,学生们在教室里上着晚自习,偶尔还能听见朗读声。

说不怀念是假的。

踏进这里的瞬间门,杭峰想起了郑晔瑜、安远驰,还有他们五班的学生,就连史晋那家伙好像也因为时间门和空间门的原因,在杭峰的心里彻底和解,多了几分同窗情谊。

还在学校的时候,说好了做一辈子的兄弟,有那么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门,杭峰走哪儿身边都能出现同学们的身影,大家一起玩,一起吹牛,陪他训练,为他鼓劲儿。

但是这种亲密无间门在杭峰的赛场升级,进入到世界赛场后,被迅速地拉开了距离。

班级群里依旧热闹,但不再有事没事地问杭峰最近怎么样,除非杭峰的比赛有了结果,才会得到全班规模统一的祝贺,就连郑晔瑜和安远驰也很少在小群里说话了。

人和人之间门的感情需要时间门才能培养,时间门长了,距离远了,人心也就远了。

杭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门,距离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只剩下八分钟,便干脆在楼下的公共座椅坐下,玩了一会儿手机。

再一抬头,下课铃响,刚刚还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的校园,瞬间门充满了鲜活的声音。

杭峰收了手机往楼上去,刚刚迈上三阶台阶,就看见郑晔瑜一马当先地冲下来,后面跟着安远驰等人。一群人轰隆隆的如同失控脱轨的火车迎面撞来。

“啊!”

双方见面都愣了一下,继而在杭峰反应过来之前,就被郑晔瑜一把扑到墙上,狠狠抱住。

紧接着杭峰被五班的人团团围住,一片笑颜。

郑晔瑜气到大声嚷嚷:“现在想见你比特么见皇帝还难,打一个电话说在外面,打一个又在外面!我等你回来请客吃饭都给饿瘦了!你知不知道!”

安远驰则对身边的人说:“看吧!我就说杭峰来了!这背影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你们还不相信我!早知道就和你们赌点儿什么了!”

还有孙巧姗在人群说:“杭峰你好像又帅了啊!冠军光环闪的人简直睁不开眼睛,出门在外谈了几个女朋友了?”

在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里,杭峰和每一个挤上前来的五班同学拥抱,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声中,笑弯了眼。

所以距离是有的,但这同窗之情只需要一次见面,所有的隔阂都会被打破,重新变得热络起来。

杭峰被围着,往教室去,一直到路过一班的教室,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告了个饶,把郑晔瑜从自己肩膀上“撕下去”,一步冲进了一班的教室。

不愧是好学生的聚集地,外面那么闹,这班里的大部分同学还在埋头书写,两耳不闻窗外事。

杭峰的目光快速巡视一圈,竟然没找到唐隽。

郑晔瑜知道杭峰进来干什么,便问最近的一班同学:“唐隽呢?”

这同学摇头:“晚自习就没看见人了。”

郑晔瑜大声:“有人知道唐隽去哪儿了吗?杭峰找!”

有人说:“好像又去校长办公室了吧,最近老去。”

“去那儿干吗?”

“不知道。”

杭峰倒是知道。

他和唐隽每天晚上都打电话,就算前几天住国家队宿舍不方便,也会戴着耳机和唐隽煲“电话粥”。

唐隽遇见的事杭峰都很清楚,只不过唐隽怕杭峰着急,倒是惯了报喜不报忧,每每问到学校的事,都说没问题。

一听一班同学说唐隽最近老去校长办公室,杭峰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办起来很艰难。

短暂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对唐隽的“不关心”,还有对这件事本身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正确,而不是自己的理所当然,却惹得大家都不高兴,唐隽还跑断了腿。

过来时候的好心情消失不见。

杭峰转头,面容严肃地看着郑晔瑜和五班的同学,说:“我不去教室了,找校长有点事,微信联系。”

说完,大步流星地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