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峡谷,靠近西夏与南仓边界的一处山谷,属西夏境内,左右高山峻岭,中间的道路不算狭窄,足有三十多米宽,因已是深秋时节,平时又少有人路过,其中枯草遍布,长及膝盖.溃逃的南仓军狂奔至玉峡谷中,心下略作舒缓,而身后,宋军依旧穷追不舍,一直在将南仓军全部赶到谷中之后,忽然偃旗息鼓,放弃追赶,整齐划一的守在了谷口之前.

南仓军前行不足一里,便全部停滞了下来.无数显然是砍伐没多久的圆木歪歪斜斜的堆积在前方,足足堆起了有十米之高,将前方道路给堵死.一股阴云顿时缠绕在了南仓将领的心间.这个堵塞显然是提早设下,他们明明是给宋军下了一个套,此时想来,却分明已经不知何时进入了宋军的套中.

两边的山岭之上竖起明晃晃的刀枪,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到前方,不是擎苍还能是谁?居高视下的看着下方,"奉清平将军之命,已经再此等候多时,好好的享受吧.放!"随着他的一声大喝,一支支箭射到了玉峡谷之中,那长长的枯草干枯无比,遇火即着,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谷中的火光便连成一片.

违抗军令,独断独行的褚帅至今还不知道,他其实是彦涟辰故意放出去的一个不自知的饵,各波兵马在这个诱饵成功吸引了南仓的注意力之后悄然行动,布下了一个将南仓军逼入绝路的局.南仓军欲瞒天过海,而彦涟辰则是借着这个瞒天过海而暗渡陈仓.褚帅在其中起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作用.若褚帅能学聪明一点,能将狂傲收敛一点,彦涟辰反而会无从下手.前路被封,后路被宋军给堵上,逃来一个杀一个.整个玉峡火光冲天,惨叫之声更是响彻云霄,久久不息.

火海之中的南仓军抱头鼠窜,互相踩踏至死者甚至要远超出被活活烧死炸死的人.黄昏将近,斜阳西移,当西方的天空布满着火烧云之时,玉峡谷的火光终于平息,宋军一拥而上,将南仓军的残兵悉数斩杀.南仓国用以攻陷清平城的十数万雄军,一日之间全军覆没,死亡殆尽.消息传来之后,清平城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欢声雷动,城中一片欢腾.而清平将军的大名,也在这一刻才真正的响彻清平城.褚帅被五花大绑,跪在了彦涟辰面前,他没有更换行装,披头散发,遍身血污,身上铠甲破碎多处,脸上更是刻着数道伤痕.清平城大胜,全歼大风军,当他得到这个消息时愣了半晌,此时在彦涟辰面前,他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头颅低垂,不去碰触彦涟辰的眼睛."褚帅,你可知罪?"彦涟辰沉眉肃目,一声冷喝.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平时在褚帅面前吞声忍让的姿态.

"末将知罪!"褚帅重重垂首,恨声道.

"违抗军令,贸然出兵,亡我云华城九千男儿,若不是本将出兵,你已经是全军覆没.你自己说,本将该如何治你之罪?"彦涟辰厉声道.褚帅咬了咬牙,说道,"罪已当诛."

"错!"彦涟辰站起,轻哼一声道,"你的罪过,就是诛一百次都不够!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罪该万死,那本将就不需要多说什么了,擎苍,将褚帅拖出去斩首,将首级悬于城门上三日,七日后方可下葬,去!"

"是!"擎苍从来不会违抗彦涟辰的命令,立即应声,走上前拖起褚帅身体,果不其然,彦涟辰的这个命令一下,顿时吓坏了厅中之人,褚帅的副将和清平城的其他将军慌忙上前,齐齐拜倒为褚帅求情.

"清平将军,胜败乃兵家之常事,怎可因一败而治褚将军死罪,还请清平将军收回成命,此时正值战乱之期,用人之际,至少要给褚帅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啊."褚帅的一个副将惶恐喊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以一败而定罪的确不错."

彦涟辰说道,“但褚帅却是抗命在先,本将令牌严令褚帅不得出兵,褚帅依旧一意孤行,本将若不治他死罪,那还有什么军令可言,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因他而亡的将士们."

"这......但褚将军曾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当年曾跟随戚老将军麾下,都是英勇不可小觑,现在无论犯下多大的罪过,都该......"

"哼!"彦涟辰一声重哼将他的话打断道,"作为一个将军,军法你不会不知道,你这叫知法犯法,如果今日不斩首了你,那这军法还有什么立足之处?"

"但是......"

"速速拖去斩首,谁再阻拦,乱棍打出!"彦涟辰的一声重令彰显了他势要处决褚帅的绝心,也定死了褚帅的结局.那些苦苦哀求的人顿时长叹一声,再无一人敢出声求情.今日的彦涟辰不同于他们之前所认知的彦涟辰,一场大胜,还有他此番的决绝气势,让他们在她面前开始感受到一股让他们窒息的威压,同时,还有一种深深的钦佩,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

褚帅抬手,制止了要拖起他的两人,惨笑一声道,"清平将军所言不错,我实在是无颜以对,此番斩首,我心服口服......只望死前,清平将军能解我几个迷惑,后虽死而无怨."

"说吧."彦涟辰坐下身来,干净利落的说道,一双眼睛不怒而威,也开始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大将军了.或许骨子里就有好战的血脉.褚帅说道,"南仓一向军纪严明,而今日南仓军之溃败,却是源于他们对我军丢弃之物的哄抢......我今日前就听闻清平将军让大量兵士在城中收购各种物资杂耍,原来是为今日而准备.我想知道,清平将军究竟是凭何认定军纪严明的大风军会进行哄抢而自乱."这是褚帅的疑惑,也是厅中大部分人的疑惑.以南仓军的军纪,的确本不该发生乱纪之举,而彦涟辰几日前就大肆准备,分明是认定了今日之局面,而事实,也是南仓军因哄抢而导致全军大乱,导致大败.

"这个问题很简单."彦涟辰随意的答道,"你们只看到他们的军纪,却忘记了这军纪是怎么来的,他们入侵我西夏国的目的又是什么."南仓国少有人违犯军纪并非是因为他们的军纪定的比我们严厉,而是源自他们的自觉性.

他们的气势也是如此.我国之兵是为了击退外敌,是为国而战,而南仓却是为自己而战.南仓国的气候恶劣,风沙漫天大陆皆知,他们向往西夏国的宁静富饶,渴望着踏足西夏领土,让自己还有家人脱离劣境.所以,南仓国从来不需要征兵,主动入军者不计其数,他们是为自己,为自己的未来而战,所以他们会严格遵守军纪,也只有为自己的时候,在战场之上才会一往无前.""而今日,我军洒下大量贵重之物,这些东西在我天龙国并不鲜见,而他们却可能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华丽的衣服饰品,他们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活与未来而战,又岂会抵挡的了这垂手可得的物质**?那时又是我军撤离之时,他们会本能想将这些‘珍贵之物’占为己有,带回给自己的父母妻儿.这和他们的军纪是否严明,毫不相关."彦涟辰说完,厅中顿时落针可闻.

战场之上不但要讲究军法阵法,有时更要参透人心.人心,往往会成为胜败的关键.褚帅叹声道,"难怪清平将军年纪轻轻,能被太子如此看重......我真是愚钝,能被太子如此重用之人又岂会是一个单纯的小子......我还想再问一句,我遭遇埋伏,清平将军为何不提早救援,而玉峡谷又在何时设下的埋伏?清平将军可是在我出兵之前,就已有所料?"

"不错."彦涟辰坦然回答道,"从本将进入清平城,你就没将本将放在眼里过,那日虽劝阻于你,但料到你必然还会违令出兵.而南仓军的调军之计让他们守在我城北方的队伍撤离,本将便让擎苍率领小队从北门出,提早在玉峡谷埋伏.将南仓军赶入谷中.本将这几日听闻城中百姓说起过玉峡谷枯草丛生,是个焚烧的好地方,褚帅,本将不得不说,若不是你贸然出军,本将要全灭南仓军,还要多费上一些手脚."

褚帅呆住,厅中的每个人都呆在那里,这种融合了人心、布局、兵法、地形、阵势的算计此刻听彦涟辰随意道来,对他们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这需要多么缜密的思维,多么灵敏的战场嗅觉与推断能力才能做到......这样的一个人,他们之前竟然如此的轻视,此刻想来,他们羞愧的无地自容.

而褚帅在其中,扮演的竟是一个棋子的角色,只是他自己还一直不自知.彦涟辰不但算计了敌人,还将自己人也一并算计在内,将南仓十数万军一举歼灭.损失,只有清平城的九千兵与他手下的两千兵马,除却因褚帅而损失的清平城军,损失的比例无比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