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喝完一整碗芸豆汤, 白蕴都还没有完全消化掉那三个字。

她一直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无意识地**着脚丫,直到从洗浴室去而复返的闻褚出声提醒她“再晃下去, 鞋子就又要掉了”的时候,才慢半拍地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只听“啪嗒”一声——

白蕴:“......”

啊哦, 已经掉了。

她没急着将鞋穿好,反而歪了下脑袋,抬头望向闻褚,眨巴着眼睛问:“那你还帮我穿吗?”

闻褚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当她还在用那具幼崽身体的时候, 闻褚就帮她穿了不止一次鞋, 但怎么说呢,那几次的感觉和这次完全不一样。

白蕴低头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和白虎毛绒绒的触感不同, 完整兽人形态下的闻褚发质反而有些偏硬, 不过并不扎手,白蕴也很喜欢这个手感。

她向旁瞥去一眼,注意到闻褚的耳朵,顿时心念一动, 指尖悄悄挪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碰上,闻褚就跟头上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大, 只是指腹那层薄茧在她腕间轻扫而过, 弄得她有点痒。

闻褚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蕴蕴, 为了你的手着想, 还是先暂时不要摸的好。”

他说得含蓄, 白蕴却一秒听懂了他的话,脸微微一红,故作镇定地缩回手,满不在乎地“嘁”了声:“不摸就不摸。”

她心安理得地等闻褚帮她穿完鞋,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那三个字,忍不住戳戳闻褚的手背,问:“可是,为什么叫的是‘女朋友’?”

虽然他们还没来得及去立婚契,可兽人世界的兽人一旦成为伴侣,用人类世界的话来讲,就已经结成了夫妻,还是这辈子都无法离婚的那种,闻褚用的这个词似乎并不是那么恰当。

闻褚:“蕴蕴之前不是和我说,自己连第一步都没有过吗?”

白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第一步?什么第一步?

闻褚坐到她面前,大掌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你第一次谈恋爱,也是最后一次,所以我们可以不用那么快,就按你之前说的那样,一步一步慢慢来,我不急。”

“但是,”他定定看着白蕴的眼睛,突然间话锋一转,刻意加重了转折的语气,严肃地强调着,“蕴蕴,我不认同你之后告诉我的那些。”

“兽人之间从来没有人类世界的那些分分合合,一旦认定了谁,此生都只会有她一个伴侣,所以不管中间的那些步怎么走,走多久,我们总会、也一定会到最后一步。”

白蕴一愣。

她终于听懂闻褚在说些什么了。

俞听棠寄照片和邀请函过来的那天,她就告诉过闻褚,人类世界两个人在一起的流程和兽人世界的完全不一样。

她和闻褚现在就相当于是闪婚,刚完成表白的第一步,就直接走高速到了最后一步,甜甜的恋爱还没开始,就步入了老夫老妻的生活。

可她曾经在闻褚面前明确表示过,她不太喜欢兽人世界的这种方式,而是向往能和喜欢的人谈恋爱,谈多久都好,只要最后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个人是他。

所以现在,因为已经确定她是他的,不会跑了,这也是小姑娘这辈子唯一能拥有的一次恋爱机会,闻褚才希望能够用人类世界的方式,和她谈一场完完整整的恋爱。

“那,”白蕴想了想,凑过去挠挠他的手掌心,忐忑又期待地问,“也就是说,你也会像其他人类那样,向我求婚吗?”

闻褚反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再低头亲亲她的手指,郑重其事的口吻像是在对她发誓:“会的。”

白蕴眨巴几下眼睛,几秒后,笑着主动钻进他怀里。

她环住闻褚的脖子,瓷白小脸透着羞涩的粉,亮晶晶的小鹿眼里却满是认真神色,闻褚从里面看见了自己:“好,那我也答应你一件事。”

“不管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的。”

-

由于起得太晚,白蕴这顿早餐最后直接变成了早午饭。

早晨那短短两三个小时的睡眠不足以恢复精力,吃完饭后白蕴躺到**看书,看着看着就又倒头睡了过去。

闻褚轻手轻脚地给她盖好被子,一直守到她悠悠醒来,才阖上书站起身来。

白蕴困意未散,掩唇打了个哈欠后拉他袖子:“你去哪儿呀?”

小姑娘显然还没完全转换成清醒模式,眼皮困倦地耷拉着,说话时还夹着轻微的鼻音。

闻褚忍不住捏捏她的手指,放轻声音回答:“锻炼室。”

白蕴这下终于来了点精神,积极地想要翻身下床:“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闻褚将她的作业本和笔拿过来摆在她面前,“等你写完作业再过来。”

白蕴:“...?”

她的表情顿时变得幽怨起来。

怎么说呢,上一秒还是亲亲男朋友甜甜捏小手,下一秒就成了严肃老父亲关心自家小孩儿学业,这个转变速度她真的会谢。

白蕴不太乐意地撇了下嘴巴:“我做作业很快的。”意思就是等到后面再写也成。

因为图芸只需要教她常理知识,所以白蕴现在的学习进度已经赶超仓书书他们了,作业内容也相应加重,但对于白蕴来说,这顶多也就是三分钟和五分钟的区别而已。

闻褚:“嗯,我知道。”

他面不改色地提醒:“但是因为要给仓书书准备生日,图老师提前给你布置了五天的作业量,你都一直拖着没有写,明天图老师上课前就要检查作业,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白蕴哑口无言。

彳亍吧,写就写。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石桌前,在正式开搞作业前突然叫住闻褚:“闻褚,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不对,这事你必须要答应我。”

闻褚:“什么事?”

白蕴清了清嗓,小脸紧绷,表情认真得简直不能再认真了,足以彰显她即将说出口的话的重要性。

“平时也就算了,但是,至少不可以在亲我的时候突然和我说作业还没做完之类的话,不然我有极大的可能会对你亲我这件事ptsd的。”

闻褚还不知道“ptsd”是什么,不过见白蕴一脸严肃的神情,就知道这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忍不住短促地笑了声,俯身亲了亲小姑娘的唇角:“好。”

蜻蜓点水的一吻结束后,闻褚才揉揉她的脑袋:“那就抓紧时间写作业吧。”

白蕴:“......”

可恶的爹系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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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芸最近布置的大多都是抄写类的作业,白蕴趴在石桌前奋笔疾书,由于手还酸着,抄写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

她用手托撑着下巴,边抄边思考双笔齐下的可能性,突然间,卧室门被轻轻叩响了,随即传来仓书书脆生生的声音:“蕴蕴,你在家吗?”

抄得昏昏欲睡的白蕴瞬间清醒过来,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略有些惊讶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小仓鼠:“书书?你怎么来了。”

她原本还打算待会儿和闻褚商量一下,选个合适的时间准备好礼物,再一起到仓书书家里向她赔罪道歉来着。

毕竟昨晚是仓书书的生日,仓书书好心好意地邀请他们去,结果她和闻褚无缘无故提前离席,肯定让生日的氛围受到了影响,没想到仓书书主动先来找她了。

不等仓书书回答,白蕴就立马向她道歉:“对不起呀书书,昨晚上情况有点特殊,没来得及和你解释就离开了。”

毕竟她昨晚好不容易才说服闻褚带自己一起走,万一她提出还要回去和小仓鼠告别的话,说不定闻褚就改变心意,又要把她留在仓书书家了。

“没关系没关系,”仓书书压根没放在心上,压低声音的同时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对了蕴蕴,大王他...没什么事吧?”

“他没事。”经仓书书这么一提,白蕴不禁回想起昨晚闻褚发热期刚刚发作时的样子。

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可仓书书他们就不一定了,明明好不容易才改变闻褚在他们心里的印象来着。

白蕴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替闻褚找补找补,尽量争取挽回一下他在这些小兽们眼中的形象。

没想到她还没组织好语言,仓书书就拍拍胸脯,大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担心了大王一晚上呢,要不是学院白天有课,我早就过来了。”

“其实代琥他也想过来的,可是他家里有事,只好让我来问问大王的情况。”

白蕴始料未及:“...担心闻褚?”

“是呀,”仓书书叹了口气,“其实大家都注意到了大王离开时的情况不是很好,像是生病了一样,不过既然你说大王他没事,那肯定就没什么问题了。”

白蕴眨了眨眼,忍不住又想用那句老话来形容仓书书。

果然幼崽们都是小天使,尤其是她的好朋友仓书书。

“对了,昨晚你和大王走得太急,这是我妈妈让我顺道带过来给你的。”仓书书将一直提在手里的纸袋递给白蕴。

“我妈妈说,你喜欢喝的话就多喝一点,等喝完了再给你送新的来,”说完,仓书书还狡黠地冲白蕴眨了眨眼睛,“蕴蕴,我觉得我妈妈挺喜欢你的,我爸爸他平时在家里都没这个待遇呢。”

“还有还有,我妈妈还让我告诉你,深色那瓶里的不能一次性喝太多,具体是什么原因她倒没和我说,不过你记住就好啦,我妈妈说的准没错。”

白蕴接过纸袋往里一看,和她猜想的一样,里面装的是灰兔妈妈亲自酿的果汁。

共有两瓶,都是用透明的玻璃瓶装着的,还用木塞封了口,其中一瓶的颜色看起来要稍微深一些。

白蕴一直以为餐桌上说的只是灰兔妈妈的客套话,没想到她真让仓书书将果汁带给了自己,一拿还是两瓶,不由得心里一暖:“那麻烦书书你帮我回去谢谢阿姨,之后我再来拜访他们。”

“好嘞,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仓书书说,“那我就先赶回去写作业了,以后有时间再来找你一起玩。”

白蕴塞给她一大把水果糖,然后同她挥手道别:“书书再见。”

直到仓书书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院门口,白蕴才拎着纸袋回到石桌前,将两瓶果汁都拿了出来。

稍微靠近一点就能闻到果香,揭开木塞过后,酒香则变得更加香醇,尤其是颜色较深的那一瓶。

怪不得灰兔妈妈让仓书书叮嘱她不能够一次性喝太多,这一瓶里的含酒量肯定更高。

别的暂且不说,至少这两瓶果汁绝对不能够被闻褚碰到。不过所幸现在闻褚不在,她可以先自己偷偷喝一点。

白蕴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知之明,于是只往自己平时喝水用的水杯里倒了一点点,试着咂了一小口。

清新果味夹裹着淳淳酒香迅速在舌尖上弥漫开,白蕴的眼睛也随之瞬间亮了起来。

虽然深色这瓶的含酒量更高,可味道也要更好诶!

她极其宝贝地将水杯里剩下的果汁分几口抿完,同时目光不受控制地继续往玻璃瓶那边瞟。

唔,她刚刚喝了那么多,目前却完全没有出现喝醉的迹象,说明还在她的可接受范围内,那再喝一点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白蕴这样想着,心安理得地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

于是当闻褚回到卧室来检查白蕴作业情况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姑娘醉醺醺地趴在石桌上的景象。

她手边还放着两个没有封口的玻璃瓶,里面盛装着眼熟的七彩果汁,颜色较深的那一瓶只剩了不到一半,一看就是仓书书在刚才来过了。

许是余光注意到了立在门口的身影,白蕴慢吞吞地扭过头来。

在看到闻褚的一瞬间,那对醉眼迷蒙的黑眸立刻就亮了起来,高兴地朝闻褚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去:“呀,你回来啦,快过来和我一起喝果汁,这个好好喝啊。”

酒香还在空气中肆意弥漫,闻褚迅速屏息凝神,身体却在酒味的刺激下不合时宜地再次躁动起来。

他大步走到白蕴身边,长手一伸便轻易从她手里拿走水杯,再和玻璃瓶一起放到了她碰不到的地方。

“喝了多少?”闻褚压低声音问。

“唔,”白蕴撅起嘴巴想了想,拇指和食指微微张开,软乎乎地回答道,“就一点点。”

都醉成了这样,还敢说只喝了一点点。

看来以后家里要绝对禁酒了。

见白蕴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从椅子上摔下去的样子,闻褚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再稳稳放在石桌上面。

小姑娘这时候乖极了,完全配合着他的动作,整个过程中顶多只是用那双水雾迷蒙的眼睛无声望着他。

闻褚忍不住倾身过去亲了下她的眼睛。

这个吻一触即离,接下来才是和某个醉鬼慢慢算账的时候。

闻褚用手扶住白蕴的腰,既是为了避免她不小心往后倾倒,也在悄无声息间拉近了和她的距离,将她完全禁锢在了自己的包围圈中。

长指漫不经心地在小姑娘纤细的脊背上滑过,闻褚深邃的目光凝聚在她脸上,磁沉嗓音听起来颇具危险:“还认得我是谁么,就敢这样让我过来喝酒?”

“当然认得,”白蕴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头蠢蠢欲动的凶兽给盯上,还在乖巧点头,同时不忘一板一眼地纠正,“但是那个不是酒,是果汁。”

闻褚压根不理会她的后半截话:“那我是谁?”

白蕴歪了歪脑袋,小手不太安分地去摸他的脸,软着声音回答:“是我的男朋友。”

这个称谓显而易见地取悦到了闻褚,他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些,嘴上却仍旧不依不饶:“可我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是谁。”

“你是不是笨,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白蕴不太高兴地扁起嘴巴,“是闻褚,是你呀。”

醉酒时的小人类喜怒无常,刚皱完眉头没两秒,就又变脸似的弯眼一笑:“不过我的男朋友再笨也没有关系。”

她直接伸手环住面前男人的脖颈,再主动用自己的脸去贴贴蹭蹭他的,慢吞吞却又郑重地说道:“喜欢你。”

这个告白着实来得有些突然,闻褚眸色黯下来,大掌握住白蕴纤细的腰肢,往前轻轻一带,便带到了自己跟前,两人身体相贴。

闻褚金眸微敛,跟哄似的说道:“我刚才没听见,蕴蕴再重复一遍?”

小醉鬼“咦”了声,无辜至极的小鹿眼眨巴两下,认认真真地看了他好几秒,突然间摇摇头,无比确信地说道:“我才不说,你肯定听到了。”

“好吧,我听到了,”出乎意料的,这次闻褚让步得很快,他看着白蕴的眼睛,哑声循循哄着,“那蕴蕴就不能再说一遍了吗?”

白蕴舔了舔下唇,默默转动脑筋思考起来。

闻褚是她的男朋友,男朋友只是想听她说句话而已,这个要求她还是可以满足的。

于是点点头:“可以。”

或许是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白蕴挪了挪小屁股,试图让自己坐正身体再说。

只可惜她实在醉得很,浑身都使不上力气,这一动,身子就开始东倒西歪。

闻褚下意识地要去扶她,没想到白蕴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接往前一倾,嘴唇在闻褚的额头处一擦而过,鼻尖也随即磕在了他的鼻子上。

“喜、喜欢......哎呀!”

白蕴立马吃痛地捂住鼻子,乌眸在酒意的驱使下逐渐蓄起水光,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你干嘛把鼻子长得这么硬,好痛的。”

闻褚:“......”

他竭力稳住呼吸,只克制地用唇碰了碰白蕴的鼻尖,顺着小醉鬼蛮不讲理的话道歉:“抱歉,我的错。”

“唔,能积极认错是好事,我原谅你了。”白蕴“大发慈悲”地凑过去亲亲他的唇角。

大概是觉得闻褚周身散发出的草木香非常舒服,亲完后白蕴又靠了过来,像小狗狗一样用鼻子轻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闻褚,你身上好好闻哦。”

小姑娘呼吸说话的时候,唇齿间留有的酒香散在空气里,滚烫热气也胡乱打在闻褚的侧颈以及耳根上。

处于发热期的兽人本就极易受到来自伴侣的撩拨,闻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燥热与欲/望再次被唤醒。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额头抵着白蕴的,闭上眼睛默了好一会儿,才将白蕴公主抱起来放到她的小**:“算了,不欺负醉鬼。”

他帮白蕴好生掖好被子,叫来宇燕通知厨房,尽快送一碗醒酒汤过来。

直到哄白蕴喝下一整碗醒酒汤,再守着她睡着以后,闻褚才抿起唇走进洗浴室里。

水声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