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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月亮站在黑漆漆的弄堂口，心里也有着说不出的害怕。天气并不算冷，她只觉得身体在微微发抖。

不远处停着一辆红色跑车，冯露丝趴着车窗口定定地看着她。见她犹豫地踱着步，冯露丝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示意她勇敢向前。

闵月亮无知无觉，只茫然地看着夜色。要说什么呢？她抬头看看顶楼的窗口，有微微弱弱的光。她只是想看看他的人生，在过去那么难熬的年月里，他曾一直是她心里的一盏灯，是她行进的一个方向，而今，已是熄灭那盏灯的时刻。可她，仍旧想要见见他。

有只花猫从闵月亮身边窜了过去，“喵”地叫了一声。

闵月亮吸吸鼻子，抬脚迈进破旧的楼道里。

在她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像是有人撞翻了石板路上堆积的盆盆罐罐。她脚步停顿了一下，身后重又无声无息。二楼的房间隐约传来小提琴声，吱吱扭扭的，像是初学的孩童。她轻轻叹口气，继续往上走，手心里很快沁满了汗。

顶楼有六户人家，她走到最里面那一间，看看门牌号，确认无误，抬手敲门。

门开了个小缝，有昏黄的灯光泻了出来。

“侬找谁？”是一个不算年轻的女声，说着地道的南市话。

闵月亮的大脑有些空白，她没想过这房间里还会有别人。紧接着，孩童的哭声从女人身后传出来。

他已经结婚生子了吗？

闵月亮结结巴巴地开口：“请问，韩敛是住在这里吗？”

韩敛，这个名字她喊起来并不顺口。

“哪个？你说小韩啊？”门开得大了一些，露出女人精明的脸，“他退租了，下午才刚搬走。真是的，住得好好的，突然要退租，走得比兔子都快。”

女人不耐烦地说着，突然又回头吼了孩子一声，那孩子哭得更凶了。

“你有事吗？我要打扫啦，明天有新租客来看房子呢。”

女人也不等她回答，很快关上门。

闵月亮看着那扇门，看了很久很久。她想，她到底还是打扰到了他的生活吧。

下了楼，冯露丝仍旧等在路边。见闵月亮这么快就出来了，冯露丝有些诧异：“闭门羹？人家拒绝见你？哎哟，阿闵，你给我讲讲你俩的故事呗。”

闵月亮在车里坐好，反倒平静许多，她说：“故事，不就是故去的事吗？都过去了，从此不念不提。”

“别文绉绉的，我就问你，见到了吗？”

“没有，他搬家了。”

“还要新地址吗？”

“不要了。”

“哦——”冯露丝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然后笑嘻嘻地给成江行发了条微信。

车子很快离开了老旧的街区，冯露丝的车技并不高超，她也没有意识到，有一辆轿车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像黑夜里的一道魅影，不知藏着怎样的心思。

冯露丝将闵月亮送到最近的地铁站，有些歉疚地说：“不能送你回家了，临时接了个应酬，要去走个过场。”

闵月亮不在意地挥挥手。

车子开出不到半米，冯露丝又停下来，一再叮嘱：“阿闵，你注意安全啊，这里离你家远着呢。”

闵月亮俯下身，真诚说道：“我知道啦，露丝姐姐。真的很谢谢你，不止这一件事。”

冯露丝打断她：“少和我客气，要真的想谢我，回头给我的脸再来几刀，行业竞争太激烈，你的露丝姐姐有些容貌焦虑呢。”

闵月亮嘻嘻笑着：“‘神婆’阿闵告诉你，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冯露丝回了她一个媚眼，这才轻踩油门，绝尘而去。

自信乐观的女人，永远热情洋溢，纵使在人际复杂的环境里，也能保持纯真的初心。这大概就是冯露丝的魅力所在。

闵月亮也不急着回去，买了杯热奶茶，就在路边坐着。九十点钟的夜里，依旧车来车往，灯火通明。她打开微信，看看成江行的名字，点开，又关闭，再点开，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人间太空旷，这流年太孤寂，在所有黯然的时刻里，闵月亮心里最先跳出来的名字竟还是他。

她抬头，对着夜空苦苦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