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做主

“你一会还是去招呼客人去吧。”张佳木自觉吃喝的差不离了,因向王勇笑道:“好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他们倒不急,而且,我也怕见他们。”

“怎么啦?”张佳木笑道:“还在抱怨?”

他的话已经隐约有点儿不大高兴,说笑两句就算了,要是王勇当真和他抱怨,就有点过了。

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手中的权力,想给王勇补他好缺还不是简单的事?这小子连这一点时间也耐不住,那也太没城府了。

王勇瞥他一眼,摇头道:“我能这么没成sè?实在是,他们这一伙人都和我有旧,这一阵子,广义伯叫他们都不要上值了。”

“他这么做事没谱儿?”

广义伯上任是皇帝的意思,原本皇帝就有点儿不安。禁军三卫,锦衣卫是不用说了,肯定就是张佳木的地盘,皇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府军前卫在李春手里,以李春和帝室的关系,忠诚上没有问题,能力也是中规中矩,尽可以放心。

旗手卫搁在王勇这种和张佳木关系过于密切的指挥手中,皇帝才是真的不放心。

外头要平衡,禁宫之中更是要平衡。皇城这小九千的禁军中挑的兵样子,是精锐,象大汉将军也好,校尉也罢,御前带刀官和旗手卫的力士,都是万中选一的壮汉强兵,九千人护卫皇城安危,那是皇帝跟前最后的防线,他们要是出了岔子,那可比外头多十个权臣还危险!

事实也是这样,不管是张佳木出现后的曹石之乱,还是历史上真实的曹石之乱,皇城禁军都承担了极重的重担,乱事一起,反应快速,做战也勇猛,虽然不敢出皇城追击,最后平乱靠的是京营兵,但皇城守军的反应和应对也是十分重要,危急之时,曹钦几次都要破门而入,都是皇城禁军拼死守住,确保城门不失。

要是乱兵入了宫城,那可就是大事去矣了。

不过张佳木一直怀疑宫中是不是有什么紧急预案,建文出事后不知所踪,天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通道和秘密护卫什么的。

只是此事他的身份可没办法打听,也就罢了。

再想想崇祯在京师城破后的慌乱,似乎也没有什么预案,想想也甚是可怜。

旗手卫在皇城宫中也有几千人的精锐,虽说在和皇帝关系的密切上不如府军前卫和锦衣卫,但好歹也是上三卫之装备是没得说,士气也高,忠诚度非外卫兵马可以。

御前说是二十六卫,但实际担负守卫工作的就是这三卫,不论是粮饷俸禄还是武器铠甲,都是一等一的强。

后世有明朝禁军的银锁子甲传世,做工,用料,都是一等一的,当时禁军的装备之好,就从这一甲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来了。

因其重要,所以更加需要平衡之道。

旗手卫王勇去职,可算是了了皇帝的一桩心事,忙不迭的,就换了广义伯上来。

论起亲疏,广义伯和张佳木一点儿交道也没打过,当然,就是张佳木和皇帝也是不知道,不仅是没有交情,而且还颇为敌视。

一个是正经的纨绔子弟,一个是有权势而愿多做些事的人,前者却在yīn谋算计着后者,这种无缘无故的恨,自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现在的张佳木还自是不知道yīn谋正在逼近,听着王勇抱怨,只是一笑,答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还是这样,更不要提下面的人了。老实说,你的人被革出来也好,省得叽叽喳喳的生事端,你要知道,里面我也要避嫌疑!”

“原说是如此。”王勇也是展颜一笑,跟在张佳木身边这么久,很多以前意会不到的事情现在也是懂了,“只是,一下子革这么多,立刻就叫他们不必当值,做的是有点儿太过了。”

“纨绔世家子弟么。”张佳木声调冷峻,向着王勇道:“一个世袭的伯爵指挥使,眼里当然不会有太多看的上的人。没准儿,就是成心碰一碰你,再给我一个难堪。顶好就是对外传言,说是革斥旗手卫的人,我也没有办法。这样,威信就立起来了。”

“差不多吧。”王勇觉得他的话甚是有理,当下便是笑道:“也罢了,不必管他们了,咱们等差不多的时候,再给他们调剂好缺就是了。”

“说是就是喽。”

张佳木一时起了兴头,站起身来,向着王勇道:“走吧,瞧瞧他们去。”

“今儿我面子可真不”

以张佳木的身份地位,不要说这些中低层级的武官,就算是都督一品能不能见成他,也是两可之间的事。

张府的大花厅里,见天都是冠带来往,普通的官员是不敢上门了,但每天来上门听令的,或是公务往来,或是有事要商议的武官实在是太多了。

张佳木的几个职务,哪一个不是管着全国武官的?

就是掌前中府事,前军都督府和中军都督府的大事小事,哪一件不是张佳木要管?从物资调配到武官升迁,武库管理再到日常训练,小到旗号金鼓的规则,大到训练日程的安排,营地的调配,哪一件不是他管辖的范围?

每天捧着手本到府里来求见的三品以上的武官,够从张府门前一路排到东华门的!

所以漫说是五品以下,就是三品以上,递了手本求见的,也得瞧太保大人今儿是否有空再说。

两人一路逶迤而行,到得人声鼎沸的大花厅前,里头说话的声响立刻就传了过来。

“娘卖逼的,老子从太爷起就在旗手卫世袭千户,他一声无须当值,老子就得卷铺盖走人?这他娘的什么道理?”

“老周,人家是掌印信的指挥,人家同你讲道理?”

“我看这厮要造反!”有个yīn侧侧的声音道:“你们想,我们都是卫中老人,高的是佥事指挥老唐,最低的也是百户官,一下子弄走咱们几十人,就算是排除异已,可也没有这么鲁莽干法的?”

“老钱,你这是瞎扯瞎扯!凭几十人,他能做得什么。再说他广义伯也是勋戚,造反有什么好处,凭他那样,还能是真龙天子。”

那人话一出口,众人也便是反驳,都是不以为然的态度。

这些话,换了文官们可不敢说,但这些武夫忒是粗鲁,也丝毫没有避忌的意思。东厂和锦衣卫的恐怖似乎和他们完全没有关系,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要知道,这伙人谈的话题要是叫东厂或是锦衣卫听了去,恐怕结果大是不妙。但回想明朝二百多年,宦官对禁军和京营武官向来是拉拢照顾,多方收买,所以不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从来没有为难过武官。

不仅如此,到明末时,普通的武官势力,已经不把厂卫放在眼里了。

这和一向被荼毒的文官和普通的官绅商人是两码子事,也怪不得这群武官胆大,公然议论这些犯忌的事。

“你们好生大胆!”

倒是王勇听着不象话,大踏步进去,板着脸喝道:“找死啊你们!”

“大人,酒后闲聊,算得什么……”厅里身份最高的是卫指挥佥事老唐,王勇发火,他便第一个出头,站起身来,笑嘻嘻的说着。

不过,话没说完,底下的就噎进去了。一张老脸板的通红,差点儿倒换不过气来。

这自是看到张佳木进来了,不仅是他,在这大厅里对坐或是站着的武官们,一个个都是呆若木jī的模样。

“见,见,见过太保!”

还好是指挥佥事,反应比普通人快的多,当下还是老唐第一个回醒过来,一个千扎下去,嘴里道:“给太保请安!”

这种“打千”的请安礼原本就是军中流行,后来给建州卫也学了去,清朝成立,打千就成了最流行的礼节,算是明朝的遗泽之一。

“给太保请安!”

指挥佥事一带头,底下几十个武官立刻排成列队,齐齐打下千去。

“好,好。”张佳木现在已经颇有些口头禅,比如武官请安,他便是习惯的这两个好字,好字一完,便一挥手:“都起来!”

武官到底不同于文官或是普通的士绅,一声起来,众人便又齐涮涮的站起身子。

“你们这里牢sāo可不小啊。”张佳木也不绕圈子了,看向众人,神sè严峻的道:“都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先是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便有一个中年汉子上前来,先是抱拳一揖,然后才道:“吴指挥叫俺们全部换班停值,最近这几天,都不必上值去了。”

这人就是刚刚说吴琮要造反的那个,张佳木很有兴趣的问道:“当值调班,原就是指挥之责,你们休班也好,在家歇息几天也罢了。”

“说是这么说,”唐佥事忍不住上前述苦了:“突然一下就把咱们的班全给停了,说是几天,谁知道到底是多久?这要是把咱们摞在干滩上就不理了,找谁说理去?”

“还好有太保在,太保一定会给咱们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