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主动吻他◎

火苗舔舐着焦枯的木头, 毕毕剥剥的香,宋南一瘫坐在地,呼哧呼哧地喘气。

叶向晚躺在地上, 眼珠子凸出来,嘴巴大张着, 扭曲的面容凝聚着生命最后的恐惧和愤恨。

冲动带来的刺激和兴奋过后,宋南一开始后怕了。

杀掉叶向晚的同时, 他也失去了目前唯一可以依靠、可以利用的叶家权势。

朝廷在缉拿他,康王已选择站队皇上,父亲的诸多旧部, 不是被架空变得毫无实权,就是甘做高晟的走狗,全然忘记了昔日父亲对他们的照拂。

现今怎么办?

京城是不能回去了, 南下更没可能,便是这个山坳子, 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宋南一的视线落在叶向晚身上, 呆滞片刻,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了似的撕掳她的衣服。

啪嗒,一个绢丝小包从叶向晚的贴身小衣中滚落。

宋南一哆嗦着手打开, 里面是个拇指盖儿大小的羊脂玉印鉴,底面没有刻着名号, 只有一片样式别致的银杏叶。

果然,叶家没有收走叶向晚的印鉴。

叶家在京城肯定埋着暗桩,把这些人引出来, 或许能从他们口中推断出太上皇的下落。

他要去找太上皇!

他出生当日, 恩封定国公世子爵位的圣旨就送到了家中, 其他人家都是嫡长子十岁之后才能奏请封爵。

宋家给他办周岁酒那天,太上皇甚至特意来了一趟,这在京城可是头一份!

太上皇看他也和亲儿子差不多了。

就凭父亲与太上皇的情义,就凭宋家为太上皇家破人亡,太上皇必会庇佑他,哪怕他的脸毁了,也定能出入朝堂,做得御前第一人。

丝毫不逊于高晟,不,比他还要风光,比他还有权势,比他还叫人惊惧。

彼时,定国公府又将会是大周第一世家。宋南一摸摸脸上的疤痕,阴森又得意地笑起来。

俨然忘了刚才说的打算投靠皇上的话。

他看着叶向晚,脱下破旧的长袍,光着膀子,拿起匕首,一刀刀剔下去。

血、肉、泥土混在一起,深山老林,窝棚摇摇欲坠,夜枭怪叫着,看见有人背着沉重的包袱,走到河边,包袱一抖,里面零零散散的东西都散入河中。

窝棚着了火,映得那人如鬼似魅。

这样偏僻的地方,即便山林起了火,也要天亮才有人发现,到那时这里早烧成一片灰烬,什么都瞧不出来。

宋南一如是想着,随手在官道旁的树上刻下一片银杏叶,和印鉴上的图案大差不离。

只要安心等着,叶家暗桩自会寻过来,若要问叶向晚的下落,只说与她商议好了,她南下金陵避难,留他守在京中刺探消息。

生怕官兵查到他头上,宋南一干脆用匕首在另一半脸轻轻划了几道。

真疼啊,但比烧伤好得多,上次有叶向晚给的伤药,这次他什么都没有,烧伤容易感染,没有伤药实在太危险了,他可不能死。

他依旧装作乞丐,悄悄溜进山下的村子躲了几日,无事发生,便又往京城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留叶家的暗号。

或许是他掩饰得太好,就这样一路走进城门,都没被高晟的人发现。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着依旧繁华热闹的京城,恍惚间有如隔世,他可真想大哭一场。

已是八月初,随着断断续续的秋雨,京城一早一晚已是寒意袭人。

否极泰来,他默念一句,裹紧身上的破袍子,寻了一处早已荒芜的土地庙。这里是他和温鸾第一次出逃时,约定见面的地方。

看到那封他仿写的信,鸾儿一定会怨恨他的吧,可他没办法,反正她有高晟护着,绝不会出事。

如今也没听说鸾儿入狱的消息,说明他的预料是对的。

那个高晟,可真是疼爱她,如果鸾儿多疼惜他一点,多想想他们这些年的情谊,直接在枕边把高晟杀了,哪还有这么多磨难!

宋南一重重叹息一声,翻身睡去。

又过了几日,不知为何,一直没等到叶家暗桩来寻他,宋南一不由暗暗发急,但好的一方面是,也没人发觉他的身份。

这日傍晚,他端着讨来的半碗稀饭一个干饼回来,见庙门上多了一片小小的银杏叶,顿时喜出望外,把碗一扔,推门就说:“你们可算来了!”

话音甫落,人已和庙中的木雕泥塑一样呆住了。

夕阳的余晖斜斜照进来,尘土在光束中欢呼雀跃,他坐在光影中,含笑看着自己。

“宋南一,你在等谁?”高晟微微挑眉。

宋南一转身就跑,可脚还没落地,就被人反剪了双臂,膝窝一痛,扑通,来了个狗啃泥。

“你、你怎么发现我的?”

高晟笑笑,“你在山林杀人的时候。”

怎么可能?宋南一瞠目结舌,猛地反应过来,“你们要钓出叶家的暗桩?你们什么时候知道叶家有暗桩的?”

高晟失笑,“不会真以为我们锦衣卫是徒有其表吧?土城镇伏击我,你之所以能得手,不是你聪明,是我要化解温鸾对我的怨恨。”

宋南一强梗着脖子,“你少得意,再能耐,你着力推进的招安还不是让我毁了?谢天行要死在你手里,她一样会恨你入骨,可你又不得不追杀谢天行,哈哈。”

高晟走到他面前,脚踩在他的手指上,“这么说你是承认了策动刺杀皇上的罪行?不错,接下来我们有的玩了。”

宛若石磨碾碎谷子的声音响起,凄厉的惨叫惊得鸟儿四散飞逃。

宋南一落网的消息传来时,温鸾正坐在炕上坐针线,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手微微颤了下,旋即是良久的沉默,沉默得阿蔷以为她对宋南一依然余情未了。

“小姐,那等恶人,不值当您为他耗费一丝一毫的精神。”阿蔷气鼓鼓说,“等他被砍头的时候,您上街丢他几个臭鸡蛋,自此便彻底忘了罢。”

温鸾不由笑了下,“倒不是为他……”她放下手里尚未完工的中衣,在针线笸箩里翻了翻,挑了条络子出来。

“明天早点去前门胡同刘家玉器问问,可有配得上这条络子的珠子,要坚实点的。”

阿蔷怔住,“小姐……”

温鸾冲她点点头,手往前递了递,“如果有合适的,就让他们明天前晌老地方等着,多带些货,我要自己挑选。”

阿蔷哆嗦着手接过来。

“我记得你水性不错,刘家玉器靠着运河码头,注意不要玩水,掉进河里可不是好玩的。下去吧。”

“婢子……明白。”阿蔷哽咽着,往外走了几步,忽转身磕了三个头,爬起来一言不发飞快地消失在夜幕中。

温鸾轻轻叹出口气,笑了笑,低头继续做针线,天色蒙蒙发亮时,手里的中衣终于做好了。

是男人的衣服。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墨色的长袍,衣服下摆用金线绣着如意云纹,在烛光下暗闪着金色的碎光。

还有鞋袜等物,满满当当的包了个包袱。

温鸾捧着包袱走到高晟的院子——自从谢天行住进高家,高晟就再没强迫她住在一个屋子。

要务缠身,他自然没在家。

温鸾把东西藏到衣柜最深的地方,默然坐了下来,静静打量着屋子的每一处,椅子,桌子,挂在墙上的弓箭,零散扔在炕上的衣服,直到天亮。

最后看了眼这个地方,她起身,推开门。

“我去趟大理寺。”临走前,她和小安福打招呼,“晚上不回来吃,别给我留饭。”

大人总有吩咐,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必阻拦。小安福很听话,还不忘嘱咐一句,“今儿天不好,看着要下雨,带把伞。”

的确不大好,一早起来就阴沉沉的,早晨和傍晚竟差不多。

“不用。”温鸾笑着摆摆手,走了。

早晨出的门,后晌才到大理寺。

高晟并不惊讶她的到来,“宋南一整张脸都毁了,动了大刑,恐怕脏了你的眼。”

温鸾很平静,“不见他最后一面,我总是意难平……我要骂骂他出出气。”

“要不要再砍他几刀?”高晟引着她往外走。

温鸾脸色一僵,知道他在揶揄自己,冷冷哼了声,不言语了。

高晟也不敢多招惹她,毕竟那段回忆委实太痛苦,她没有生气已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心情顿时大好,脚步随之轻快起来。

“慢点,我跟不上。”

高晟的速度慢了许多。

温鸾缓步走着,用心记着,走了好一通,终于来到了地牢最深处,“那些人,也关在这里?”她突然问。

高晟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也不再问,跟着他来到关押宋南一的地方,“我自己去,你在外头等着。”

这是看守最严密的地方,高晟当然不担心她会有小动作——她也不可能再对宋南一有什么心思,当即点点头,吩咐狱卒开门。

温鸾进去了,随即是一声短促的尖叫,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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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跑了出来,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捂着嘴,一副要吐不吐的模特。

“我就说你不要看他。”高晟揽住她,无奈道,“动了大刑的,那模样不能见。”

温鸾似是吓坏了,身子不停发抖,“你是故意的。”

高晟笑笑,算是承认了。

再美好的回忆,都抵不过眼前狰狞的恶鬼所带来的冲击感。

身后,是宋南一凄厉的呼救,“鸾儿,救我!救救我!看在我们以往的感情上,救救我!”

温鸾身子重重颤动了下,更用力地缩在高晟的怀里。

她的衣服,也被她紧紧压在高晟的腰牌上面。

从地牢到门口,温鸾觉得这段路漫长得像走过了一生,怔楞间,她听见高晟轻声说,“回去吧,所有的一切就要结束了。”

温鸾回头看他,他站在明暗交织的地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第一次见他的场面。

可现在,不用提心吊胆琢磨他每句话的意味了。

温鸾突然向他跑过去,踮起脚尖,嘟起嘴,飞快从他嘴唇擦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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