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人从人群中挤出,声称:“是许氏!没错,就是她!”
听到这消息,白洛心弦一紧,目光不自觉地紧缩。
的确,许氏方才那副撒娇的姿态与她平日里的爽朗干练截然不同,令白洛一时未能辨认。
看来,许氏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可如今自身尚且难保,更遑论施以援手。
眼见包围圈越缩越小,许氏内心明了大局已定,唯有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完了,一切都完了!
陆庭樾刚刚对白洛作出承诺,转瞬之间便陷入了这尴尬的境地,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沉闷得令人窒息。
“父亲的计划,是更倾向于支持六皇子的。”
话语落下之际,陆庭樾缓缓放置手中的汤碗,眼神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白洛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然而……今日六皇子妃的突然造访,恐怕已经将所有前因后果向你详述无疑。”
“我既然对你作出了承诺,自然不会再考虑履行与六皇子之间的约定。至于四妹,虽然并非同我一母所出,但她作为一个弱女子,我又怎忍心让她为了我的缘故而牺牲自己呢?”
如此,事情便这样陷入了僵局,气氛愈发沉重。
陆庭樾内心深处的筹谋,白洛无法完全洞悉。
她明白,既然侯爷心意已定,坚决支持六皇子,那么家中必定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如果这个牺牲品是自己,难道不可以接受吗?
家族间的种种恩怨,本就是一场因误解而起的悲剧,而白洛之前的行径确实给侯府带来了伤害。
如今,若是能够退一步,也许能作为一种弥补,也未尝不可。
白洛心思细腻,此刻更是忍不住深思。
陆庭樾选择在这个深夜特意提起此事,或许背后有着更为复杂的考量。
她并非不解风情,正如以往每当她告知姜之瑶无需过分拘泥于礼节时,他反而表现得更加拘谨礼貌一样。
前不久,陆庭樾主动提议将来他们以夫妻相称,现在想来,那或许只是一种表面的客套,而非出自真心。
“世子,为了天下的大义,或许……我们顺应六皇子的意愿,才是上策。”
这话,白洛说来极为艰难,因为她内心深处对陆庭樾抱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愫。
然而,残酷的现实迫使她必须作出决定。
这段时间,她的思绪如同漫天飞舞的落叶,纷乱无章。
陆庭樾可以妥善处理燕王府的一切,而皇帝又岂是她能轻易左右得了的?
如今,她胸中的复仇之火似乎找不到释放的出口,白洛又该何去何从?
家人尽数被困在皇宫之中,宫墙之外,唯一让她挂念的只有陆庭樾一人。
但真挚的爱情又怎能容忍第三者的介入?
白洛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种宽宏大量、能承载得起如此牺牲的女子。
于是她暗自想,如果有朝一日大仇得报,学那曹操隐退山林,享受清静,也算是一种美好的归宿。
眼见皇帝的病情日益严重,那个时刻似乎已近在眼前。
陆庭樾听后,一时间愣住,旋即转身,避免直视白洛的眼睛。
“我已明确说过此生不再另娶他人,你竟如此看我。”
在这个讲究道德风范的社会里,白洛只能给陆庭樾一个台阶下。
“世子,并非是我对您缺乏信任,而是作为侯府的一分子,我不得不为整个家族考虑。您肩负的是数百人的命运啊。”
“都是时局所逼,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陆庭樾侧头望着白洛,苦笑中夹杂着无奈。
“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就不会再用‘世子’这个称呼来疏远我了。”
这些日子以来,白洛亲昵地唤他“庭樾”,让两人的关系显得那样亲近,而现在却又回到了最初的陌生与客套。
被戳中了心思,白洛一时语塞,周围的氛围再次被尴尬笼罩。
良久,陆庭樾打破了这份沉默:“罢了,毕竟我们之间曾有隔阂,你不相信我也是情有可原。那么,今天就随我一起去见父亲,把话说开吧。”
陆庭樾心意坚定,拉起白洛的手,径直奔向永昌侯的书房。
书房内,灯火依然明亮,永昌侯静静地坐在椅上,仿佛早已预见到了陆庭樾的这一举动。
“庭樾,你对某人有好感,我并不反对,但你必须明白,在这官场之中,感情并不能为你带来实质性的帮助。”
“孩儿自信有治国之才,绝不会拿婚姻做交易换取助力。”
永昌侯的嘴角微微抽搐,发出一声苦涩的冷笑。
回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他又何尝没有怀揣着相似的梦想?
然而,家族的囚禁,儿子身中剧毒,一连串的打击迫使他亲手戴上了友谊的锁链,将最好的朋友推向绝路。
他与苏兄同年高中,共谋治国之道,通宵达旦地讨论,无话不谈,情谊深厚,是真正意义上的知己。
可惜,两个满怀理想的年轻人,一心想着为万民造福,却没有预见到皇权之下阴影的沉重,最终以一人的生命消逝,另一人的信念崩塌而收场。
而今,历史的车轮似乎又要在这位儿子身上重演?
想到这里,永昌侯狠下了心,冷冷说道:“这件事由不得你插手。”
“你膝下仅有一女,娶妻生子,延续香火,这是为人子的责任。”
“若你执意拒绝,便是大逆不道。我会亲自请圣上下旨,以不孝之名剥夺你的功名,让你一辈子平庸,也好过因为触怒权贵而身首异处。”
陆庭樾紧握双拳,紧紧拉着白洛,准备作出最后一搏。
“父亲,请您看清楚,她究竟是谁?”
时光匆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如今已亭亭玉立,永昌侯竟然未能一眼认出。
“这……这不是你的侧室吗?”
“父亲,您常说对苏家有愧,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苏家的二小姐?”
说来惭愧,身为苏家的挚友,永昌侯对苏家内部的事务关心甚少,加之女子的闺名往往不为外人所知,白洛的名字自然也就未曾引起他的注意,导致了这样的误会。
这一刻,永昌侯心头的震惊如潮水般涌来,面前站立的,竟是多年来寻而不得的苏家遗孤,二千金白洛,如同梦境与现实的界限瞬间模糊,让人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