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江澈凝视了他片刻,终于抱了拳:“徐公子的建议倒正合在下之意。

“既如此,便由在下与我这位陈鉴兄弟与几位走一趟。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倘若真相证明有误,那么日后相见,你我两方可就不存在什么交情了。”

贺兰谆亦抱拳:“倘若将军得不到你们要的真相,徐靖愿以人头践诺!”

“好!”江澈朗声道了个赞,随即道:“那么陈览兄弟留下,我们二人便随几位出发!”

这里一说定,行动就快了。

沈羲登车之后透过车窗凝视萧淮:“毕尚云手上捏着十来万赫连将士以及燕王府上下的生死,今夜里必须将他的披扒下来,以他的命祭我赫连人的亡魂!”

“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萧淮扶着车辕望向天际,这时候雨点已经稀稀落落地下起来了,打得路旁树叶啪啪作响。

“昭阳宫的人随我们同行,其余人先随贺兰和霍究去承天门埋伏!不要让毕尚云离开视线半步。”

沈羲抓住他袖子:“要不要去告诉王爷?”

“不用。该知道的他都会知道的。”萧淮垂首看了她一眼,轻拍拍她肩膀后翻身上了马:“我先送你别院,你在那里等我。”

沈羲抿唇点点头。

贺兰谆跟洛翼风拱手。

洛翼风寻了偏僻之处压声道:“毕尚云豢养的杀手共还有百名之多,潜伏在他身边各处,你们务必当心!

“还有,记切要从他身上拿回翼虎上符,以防旁人再借机作乱!”

“我记住了,多谢先生。”贺兰谆颌首,又与苏言道:“回头留下几个人保护先生安全!有什么事情即刻来报!”

洛翼风目送他们远去,这才又跟上萧淮这一行。

这里一行人马便分开两路,一路直往承天门去,一路则往鹿儿胡同别院来。

到了小胡同口,萧淮下马掀开车帘:“在家等我,我去给你报仇。”

沈羲一把捉住他的手:“你要小心些。”

他弯唇笑笑,摸了摸她的脸,退开了。

这里马车也慢慢朝尽头驶去,车轱辘碾压着路面的声音在寂寞胡同里格外清晰。

但忽而又有更清晰的声音从胡同尽头传来:“少主!别院里不安全!请世子妃勿入!”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心又倏地提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安全?”

萧淮策马奔到马车前方,疾声问道。

侍卫缓了口气,说道:“别院里无事,是沈家出了事!

“方才有人去往沈家行凶,意图劫持四爷梁哥儿,好在咱们有人驻守在府外才未让他们得手!

“但对方所使兵器与之前王爷在吉山营里遇到的那批一样!别院里已经全面戒备,为防再有人行凶,不建议世子妃在此暂留!”

“梁哥儿怎么样?!”沈羲紧张了!

“世子妃放心,四爷无事,沈家目前也安全。”

萧淮咬牙:“那王府里呢?!”

“王府里现如今还未有别的动静,但一个时辰之前,王爷轻装简随带了几个人出城去了!不知道去了何处!”

燕王消息灵通,运帱帏幄,他们也没有刻意对他隐瞒,因此对今夜他们的行动必然是了然于心的。

萧淮猜不透他此刻出府去做什么?但王府里眼下一个能打的都不在,沈羲当然也不能回那里了!

“跟我去承天门,怕不怕?”他问沈羲。

“不怕!”沈羲摇头,“比起在这里担惊受怕,我更愿意跟着你们一起去把毕贼的皮给撕下来!”

方才她肯留下是因为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什么忙,还不如留在这里让他免去后顾之忧。

可是当一个让他能够放心安置她的地方都没有,她当然选择跟他一起!

那么多赫连人的生命,她屈死的那五十年,永定皇帝与忠臣良将们竭力维持朝纲而付出的心血,这些帐全都汇集在毕尚云身上!

若是看不到他的下场,她心下着实也会有几分不甘!

“好。”萧淮抚了抚她的头,扬声道:“去承天门!”

这一路的马蹄声比起先前要急得多。

雨点也已经比先前密集了,豆大一滴滴打在身上,混和着闪电,使得前路忽明忽暗地。

马蹄嗒嗒地打着青石板,使人心弦也跟着紧绷起来。

沈羲觉得浑身血液在沸腾,她的心尖尖上,站着无数个赫连人!他们都在呐喊着尖叫着,挥舞着双手在推动着她往前!

……乾清宫里,李睿在静坐了半晌后刚刚歇下,听说毕太傅求见,他眉头动了动,随即又披衣起了床。

大殿里已经掌起了灯,上下一片辉亮。

毕尚云衣衫整齐坐在太监搬来的座椅里,背脊挺直得并不像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李睿看了这背影半刻,隐去眼里那丝深沉,走到御案后坐下,端出十分客气来:“太傅去而又返,莫非还有要紧事寻朕?”

两个时辰之前他们才议过目前几桩政务,按说已不会有什么事情能重要到令他去而复返。

他终年呆在这宫城,也觉得今夜似有些不大寻常。

或者说,近几个月都不寻常。

韩顿压在他头上那么多年,终于他借着燕王府的力量把他给除了,可是他日子并未见得轻松,因为本已致仕的太傅竟然又在诸官的邀请下又回朝主事。

太傅是顾命大臣,他深为尊敬,但心里终归是郁闷的。

没有人会喜欢被缚手缚脚,他作为皇帝,更加是。

在他亲政之前,太傅有决策权,不不,就算是在他亲政之后,他只要在朝上,就还是有着相当权力的。

可他又不能像对付韩顿一样对付他,他便只好忍着。

到底,他翅膀还没硬啊。

“皇上想不想除去燕王府?”毕尚云张口便道。

李睿自认还算沉稳,陡然之间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抖了抖手。

“太傅这话是——”

想不想除去燕王府?应该很多人都想问他这句话,或许直接就是这么肯定的。

当然他也犹豫过,面对燕王府这么强大的一个存在,他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

但他从未曾想出结果。他十一岁的人生里见识过的事情还不多,更多的感受只来自于身边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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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没有加更,下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