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掌柜的抱着一堆东西出来了,一样样摆放在台上,当中有一方端砚据说正是沈崇光所要的。

“都是贺兰大人所要的,请霍大人过目。”掌柜的将端砚给了沈嫣,然后又将另一堆指给霍究。

沈崇光当然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霍究的意思本是让他随便找点什么借口,但是他们俩一个是鼎鼎有名的定狱司监,一个是才晋升的阁老府小姐,一方端砚于他们来说算什么?

这份小礼,就当是他们宝祥的一点心意了。

霍大人扫了两眼,跟沈小姐道:“既然正好在,那就帮我掌掌眼。”

沈嫣闷声道:“贺兰大人是这里的老主顾,宝祥号也不是一般的铺子,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这话来得舒服,掌柜的从旁立马堆起了笑。

“这可说不准。”霍究淡漠地,“刚才不就落了你的东西么?

“再说贺兰那个人挑剔得要死,纸皱一点点他都不肯要,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回头我还得给他跑一趟。”

温文亲厚的贺兰谆有那么难侍侯?沈嫣可不信。

“帮个忙。”他胳膊搭在扶手上,抬了抬手。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沈嫣也懒得跟他搅。

这里拿了贺兰谆原先留下的单子,便就一样样地给他对起来。

霍究半垂眼帘望着她。

沈羲十六岁,想来她顶多不过十五,个头那么矮,即便坐着也才及他鼻子这么高。

偏性子还挺拧,见到他这个大熟人居然连顺势留下来吃口茶的面子都不给,也不肯喊他哥哥,嗯,是只有点气性的兔子。

“看完了,都对的。”

正思忖着的时候,兔子——啊不,沈嫣绷着脸把单子推过来了。

“真是多亏了有你。”霍究将单子收纳入怀,然后起身道:“走吧。”

沈嫣下意识道:“去哪儿?”

“请你喝茶。”

沈嫣嘴巴一张:“不去。”

霍究转身正面向她,眉间有凛然正气:“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家人情。要么你刚才就不要帮我的忙,既然帮了我,这个情我就不能欠。”

沈嫣忒地无语!

刚才不是他逼着她帮的吗?这还推不掉了还!

一旁掌柜的与伙计们呆眼看了半日,这时候也说道:“沈姑娘是王府亲戚,与大人在这里遇见也是缘份。

“对面的‘漱香馆’是吃茶的好去处,听说早上才新到了批南边新茶,小的们想去尝尝鲜都抽不出时间,姑娘断不可错过。”

沈嫣抿唇看了眼霍究,也就出门了。

一味拒绝,旁人还道她对王府的人有什么成见呢。

霍究见她出门,反手又拿了张银票给掌柜的,把刚才那方砚台的钱给付了。

沈嫣这里跨出门,刚上车,后进来的丫鬟素缃忽然又把头探出去看了看。

接而又“咦”道:“对面那个人似乎是咱们书舍里才请的女师。她这是去哪儿?”

沈嫣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出门之前沈羲交代她让人去解聘两个女师的事情来。

便顺手也将帘子撩开,一看,那与一人边走说的妇人果然是书舍里的女师之一。

与她同行的也是个妇人,两人说着话,却并不十分熟络的样子。

“那人是谁?”

算算时间,从她下令传话到如今,女师们应该收到示意了,但是还未见得立即离开。

这个时候她怎么会还有心思出去?

她看看斜对面的学舍,忽然又下了马车。

这个时候孩子们已经放学,学舍里应该只有几个洒扫婆子与那两名女师。

“看什么?”霍究到了她身边。

“能不能帮我把那个妇人带过来?我问她几句话,但别让人知道是咱们干的。”沈嫣望着他。

他睃她一眼,抱着胳膊的手微微抬起打了个响指,身旁侍卫就魅影般自身后消失了。

紧接着他又换了身衣衫自对面巷子走出来,迎着那女师走上去。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师便就与同行的那妇人道了别,然后往前方巷子里去。

霍究凉凉道:“跟我来。”

沈嫣随他进了旁边一间小茶馆,很快先前的侍卫便就把女师带了进来。

看到是沈嫣坐在桌旁,女师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行礼:“嫣姑娘。”

沈嫣把语气放得平常:“林先生,我着人传来的话还有银钱你们收到了么?”

“收到了。”被解雇的林女师眼里虽有失落,但更多的仍是感激,“二十两银子,也太多了,妾身们心里都不安。”

“突然解雇二位,给出些赔偿,这是应该的。”沈嫣温声道。

接着她又问她:“你方才是要上哪里去呢?我看与你同行的妇人你也不是很熟的样子?”

沈羲要她解雇的示意来得突然,且她不熟还在这个时候跟着出去,她还是小心为上。

“那婆子是来书舍打听收学生的事情的。

“听说我们要走了,又说可以介绍妾身一个差事,我瞧着她不像是外头乱七八糟的人,就答应去见见她们主子。”林女师老实地道。

沈嫣皱了眉头,既是来打听收学生的,怎么又还有差事可以介绍?

她狐疑地望向她,但她目光清朗里略带茫然,看起来应该也是不明白就里。

想了下,她站起来:“我没有什么事了,既是你找到了差事,那也好。我就不耽误你了。”

林女师略为歉意地欠身,退出门。

沈嫣忽然又走出去两步,说道:“林先生,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姑娘请说!”林女师回头。

“呆会儿你去到那里,别说见过我。”她说道。

林女师略顿,颌首:“妾身定然不会多嘴。”

沈嫣点点头,看着她出门。

霍究在隔壁吃茶,桌上有盘花生米,快被他拈完了。

沈嫣走进来,清嗓子道:“霍大人,我今天不能陪你吃茶了,我有点事要做。”

霍究嚼着花生米睨她:“去盯梢?”

沈嫣被看破心思,脸红起来。“不是——”

霍究缓步走到她面前,两手插着腰,好整以暇地睥睨她:“你把人叫来,又把人放走,关键是还不知道她要去见的人是谁。

“若不是去盯梢,那我可真要怀疑,你当日在翠湖旁与韩凝史蓁针锋相对的底气是哪里来的了。”

沈嫣无可奈何,摊手道:“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我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