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凝了眉头。

她派了人在韩府外盯着,顶多就是知道有谁出府,但至于究竟出府去到哪里,她却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手一个个地去盯着。

盯得过紧,不可能不引起韩顿的察觉,到时候打草惊蛇也反为不妙。所以她收到消息的时候迟了些。

但谁又能想到韩凝会在这当口去寻燕王呢?

按国风来说,她平素去见燕王并无违礼之处。

可关键是史棣又在乾清宫提出那议婚之事,哪怕她不是“大周第一贵女”,只是个寻常的大家闺秀,显然也不方便在这个时候登门。

韩顿这是吃准了萧淮不会赞同这门婚事,故意让韩凝去给他添堵的。而韩凝居然还照做了?

“王爷跟世子说了什么?”她又问道。

苏言目光微顿,摇头道:“没有什么了。”

原本他应该将燕王逼迫萧淮的事情给说出来,但萧淮必然不会想让她知道,也就咽下去了。

沈羲猜想是他们父子之间一些龃龉,便也没有追问。

这里戚九又带着刘撼进来了,说道:“韩家那边有消息。”

沈羲看过来,刘撼便说道:“这几日韩府外头除了咱们的人盯着之外,又来了一批人,刚才小的已探明,乃是裕国公府的探子。”

裕国公府?那不是梁修府上吗?

沈羲心头嗖地一阵风掠过,梁家为什么要盯韩府?

沐浴完出来的萧淮神色也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看到满桌清淡的菜时,眉头又拧成了碗里的苦瓜结。

“缓缓,我想吃肉。”他放了碗筷望过来。

沈羲塞了口腌苦瓜喂给他:“赔了三千两家当出去的人是没有权利要肉吃的。先吃两天素。”

明知道韩顿就是挑拨他们父子,偏还要跟燕王干起来,哪里有资格吃肉。

萧淮却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攥住她的手,敛色道:“缓缓,不是你想的这样。

“你不知道这次韩顿把亲军卫也算计进去了,他这次要借力打力,我就算不那么做,他也还是会想别的办法挑拨,那么我倒还不如顺他的意。

“反正,就算我不当着韩凝的面发火,王爷也不会顺着我的心意行事。”

“亲军卫?”沈羲抬起头来。

“没错。”萧淮张口接住她筷尖上的苦瓜,吃下去道:“苏言给你查成亲王府的事的同时,并没有落下韩顿这边。

“就在史棣跟王爷提出议婚的事之前几日,韩顿曾让谭缉去梁家跟梁修为韩敏和梁家次子提过亲,但是梁修没答应。”

沈羲倒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

但是他一提到这里,她就瞬即明白了,梁修掌管的亲军卫几万兵卫是效忠小皇帝的亲兵,也是除去燕王府之外唯一有兵权的人。

之于他的立场,他在整个局势中的作用被人忽略,但是韩顿把他扯了进来,这就不同了。

梁修必须考虑这场争斗对于小皇帝皇权的影响。

这就怪不得梁家会派人盯着韩府了……

“这几日梁家对于这件婚事消息关注挺多,梁夫人似乎也在官眷中间有意无意地提及此事,虽然没有明确表示立场,但看起来却有偏向于促成此事的倾向。”

萧淮喝了口汤,又说道:“你放心,我跟王爷虽然是仇人,但是好歹我也是他教出来的,韩顿摆明是要逼得我发怒,我和他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沈羲凝眉:“那你们是要将计就计?”

“韩顿把韩凝都推了出来,必然不只是为了挑拨而已,如今又加上了梁家,既然如此,何妨先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举着杯子抿茶。

自打他得知韩凝去了王府,又怎么可能不盘算他们的用意?

韩顿既然盯住了他,那么他们父子失和的事情迟早被他窥出端倪。

与其让他察觉出他们之间有更深的仇恨,倒还不如先顺势而为,让韩顿相信他们之间就是为了韩凝的有意接近而不和。

“那这么说来,王爷是不会娶韩凝的了?”沈羲心头略松了松。

“没准儿。”提到这里萧淮脸又臭下来,“缓缓,他为难我,想逼我放弃你。这次我必须做赢。

“韩家现在必然会想办法进一步挑拨我和王爷,你多留心些,省得失了防范。”

“知道了。”

沈羲看他说得郑重,当然也不能忽视。

只不过她又总觉得自己对燕王来说不值得这样上心。

那日在乾清宫,也没瞧出来他对她多少敌意,是他太过高深莫测,还是他只不过是在透过她而冲着萧淮来呢?

既然事情与她息息相关,那么朝局她也不能不关注了。

亲军卫虽然不见得会待见燕王府,但站在小皇帝立场,他们也不见得会待见韩顿与郑太后。

梁家难道认定韩顿一定能斗得倒他们父子?还是说为了搅局?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时候,唯一会借这件事作文章的,要么就是希望萧淮压制住韩顿,要么就是希望韩顿压制住燕王府,再要么就是希望萧淮与韩顿两败俱伤。

所以反正,梁修的意思就是要促使萧淮跟韩顿斗起来就对了,越是斗得鸡分胜负,越是对小皇帝有利。

沈羲拧紧了眉头。

也不知道韩凝又是图的什么?她想嫁的会不会是燕王这样的?

“缓缓,我现在能吃肉了吗?”萧淮忽然又凑了脸过来。

她清了下嗓子,说道:“吃完饭好好睡一觉,观前直街那里新开了家饭馆,睡醒了我们去吃涮羊肉。”

“好。”他举了牙箸。

韩凝出了韩顿书房之后,在廊下站了站,才又默默往自己房里走去。

虽然说韩顿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但是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萧淮的轻蔑与嘲讽就像刀刻一样留在她心里。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羞辱,哪怕她不至于像韩述华母女那样有着过激的反应,但总归令她心情沉重。

她不想去做这样的事情,她从小受着严格的淑女教育,哪怕她再不想承认先前她是在勾引燕王,也仍然瞒不过自己的心。

韩顿让她接近燕王,一步步导致他们父子反目,然后无形牵动朝局。

她若是不去做些侍人之事,又如何能得逞?

————

今天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