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顿听闻后冷笑了几声,后槽牙紧磨了几下,到底还是让韩建彰添了人去了。

不管怎么说温婵都是他的祖母。

如今韩述华的死因只有他们府里几个知道,外人并不知情。

何况宋姣那事儿她都已经被褫夺了诰命,他也已经跟她明说过恩情两清了,也算是受到惩罚。

他又岂能当真让这不孝之名传出去?

“据老太太所言,姑太太乃是为暗中谋害沈羲事发而畏罪寻死,倘若此言不假,那此事则事关重大。”

韩顿写字的当口谭缉在回话。他看了眼他,而后垂眸继续写。

谭缉尽职尽责地道:“当然,至今为止事情也不知真假,毕竟沈羲那边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世子昨日也未曾提到这茬儿上。

“但在下却觉,越是平静,恐怕危险越大。因为在下刚刚才探得,跟随姑太太上京来的随从里,那十个护卫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韩顿目光犀利。

“问了下门房,是前日半夜随同姑太太出府的。后来凌晨时分姑太太独自回来,那些护卫却一个都不见了。

“除此之外,老太太身边的弥香也不见了。姑太太出事的时候,当时是她始终在安荣堂侍候着的。”

韩顿执着狼毫,饱蘸的墨汁渐渐凝在笔尖,而后终于在纸上落了团墨点。

“必然是已落在对方手上了!”

他紧了紧牙关,手里毛笔被啪地拍在案上,笔杆子经幼年也曾跟着祖父习过武的他拍成了碎片。

他起身踱了两步,说道:“即刻去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全部弄清楚,眼下情形于我太被动了!

“老太太那边能挖到多少消息便挖到多少。姣姐儿那里也可以问问,她若还想再嫁人,最好乖乖配合。

“——总而言之,不要让我再面临什么突如其来的状况!”

谭缉颌首。

韩顿深吸气,负手转过身来:“世子什么时候回来?”

“估不着。”谭缉道,“今日的祭期,按常例他应还会在沧州呆上三四日才回转。”

韩顿沉气,扶着窗台,凝紧了双眉。

沈羲喝了裴姨娘熬的安神汤,酣睡了一夜,早上起来,气色精神便全都恢复好了。

早饭后听戚九说了说韩家那边的事,终于裴姨娘忍不住问她:“你们这些日子都忙什么了?世子不是去沧州上坟么?怎么昨儿又回了来?

“还有,你近来盯韩家盯得那么紧,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前天夜里你干嘛去了?”

沈羲只好道:“前儿夜里,温婵和韩述华要毁徐靖与张盈的坟,我赶去阻止了。然后让他们栽了个跟头,韩述华让温婵给杀了。

“温婵被世子把诰命弄没了。宋姣对温婵恨之入骨,韩顿现如今也恨得她牙痒痒。总之她现如今有点倒霉。”

裴姨娘纵然有心理准备,也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你一个人干了这么多事?”她问道。

“也不是。”沈羲沉吟,“没有贺兰谆的帮忙,我赢不得这么轻松。”

如果没有贺兰谆的到来,她至少是受了伤。

当然夜色下泄露身份的可能性不大,但无论如何总要吃苦,还得费心如何疗伤的事。

但如今想想,她仍然觉得贺兰谆的到来不是意外。

身为王府掌宫,就算是他在王府拥有极高权力,能够拥有自己的拥趸,也不见得会动辙把人全部带在身边。

那日那阵仗,是真有些有备而来的意思。

可他又怎么会有备而来?

他难道知道温婵会在那里出夭蛾子?

他不可能会提前知道。

而且如果真是提前知道,那他也不可能赶在那么危险的时候才到来。至少时间应该更早。

如果这也不是,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或许也派了人在沈家外头盯着她?

从时间上算起来,这倒是有可能……

可他为什么要盯她?

她抬眼看到戚九掸着衣襟往外走,不由道:“你去哪儿?”

戚九在廊下回头:“寻贺兰谆拿凶犯地址。”

沈羲顿一顿,站起来:“我跟你去。”

贺兰谆还在上次的书塾。

看起来除去公务之外,他的确常在这里授课。

看到沈羲与戚九同来的时候他望着她们顿了一顿,然后放了书,提起笔来写了个地址给她。

“如果我料得不错,韩顿应该在想办法善后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还是上回的天井里,朴拙的小木桌上茶汽氤氲,阳光透过古树枝桠照下来,暖暖地。

沈羲扶着杯子,说道:“准备好了。我的目的也不是他,我只要把我的事情办好就行了。”

她知道跟韩顿硬碰硬不是什么好主意,宋浚就算来到,多半也会接受他的招安免于将韩述华的死闹大。

但是她的目标到底还没有扩展到整个韩家。

接下来她的主要目的还是设法将温婵口中的真相挖到手。

她直觉她背后还有更大的黑手,如果不揪出这个,她的仇便等于只报了一半——就算真凶有可能死了,她也得知道真相不是吗?

但是怎么去见温婵,她还在等待一个契机。

如今眼目下,她是不可能顺利接近她,而且不引人怀疑的。

贺兰谆望着她,像是被这秋日照得,眉眼间隐约也多了些暖意。

他垂眸投了几颗**入壶。沸水翻滚,带起朵朵化开的黄白色花在浪里起伏。空气里也有带着微苦的馥郁的香气传来。

“先生也爱**茶?”她问道。

他没有回答,望了那水浪片刻,却说道:“如果能把韩家端了,就都端了吧。”

沈羲闻言顿住,并没有料到一向滴水不漏的他会说出这样有失分寸的话来。

但他不像是开玩笑,她也只好笑了笑:“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将来或许可能有,但眼下必然做不到。

贺兰谆望着她,转而伸手将壶提开:“你吃了那么多苦,多给点苦头他们尝尝,也是该的。”

沈羲倒并没有觉得在这件事上吃了很多苦。她沉吟着,说道:“这是王爷的意思吗?”

“先生,李端他爹来了。”

沈羲才问出口,上次哭鼻子的小姑娘又过来了。她身后还有三四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

她话虽是跟贺兰谆说,亮晶晶一双大眼却是好奇地往沈羲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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