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从不曾想到有一天会被家人打劫,也不曾想到两个弟弟会这么爱钱。
他也是搞不懂了:“你们俩又不缺钱,怎么还专盯着我的钱袋子薅?”
缺钱了得想办法搞钱,情有可原,但不缺钱还拼命搞钱,是不是有点怪了?总不至于这两个小家伙天生爱钱吧?
九阿哥:“六哥,你自己不是也很爱钱吗?”
十阿哥:“六哥,你薅来的钱可比我们俩的多得多。”
两个小家伙昂首挺胸,一点都不觉得从亲哥那薅银子是不好的事情,看上去反而有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自豪感。
胤祚不缺那点钱,懒得就这件事情继续掰扯下去,按照之前两个弟弟说的数额写下两张欠条。
九阿哥还在查看欠条,十阿哥颠颠儿地捧着新鲜出炉的欠条去找太皇太后:“乌库妈妈,六哥的欠条写得对吗?”
胤祚:“……”
太皇太后:“……”
胤祚被他俩给气笑了,“怎么,你们俩是觉得我会在这上面动手脚?”
不管欠条的格式对不对,只要他这个欠债人认了,不就没事儿了吗?还非得找人确认。
也可能是找个见证者,省得他回去以后赖账。
小家伙年纪小小,心眼倒不少。
也好,亲兄弟之间都能长个心眼,将来不容易被骗。
九阿哥和十阿哥看出胤祚不高兴了,兄弟俩对视一眼,在眼神交汇的瞬间确认各自的分工。
九阿哥麻溜地把欠条塞进装金豆豆的小荷包里,抱着胤祚的胳膊,安抚道:“我们怎么会不相信六哥呢?这不是从来没见过欠条,相信六哥你以前也没写过,得问问正常的欠条是不是长这样吗?”
十阿哥拼命地点着小脑袋,明明是他自己一时兴起干出来的事,还非得把锅甩回胤祚头上。
“不管这张欠条写得对不对,六哥你都会认,肯定不会赖账,但这不就是六哥你以前说过的仪式感吗?”
胤祚:???
敢情这还是我的错喽?
把锅甩给他的同时,还得给他戴一顶高帽子,杜绝他后续赖账的可能。
啧,以前也没发现小十这么鬼机灵啊。
机灵的十阿哥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乌库妈妈见过欠条吗?”
谁敢欠太皇太后的钱?但她还真知道,扫了一眼,肯定道:“差不多。”
十阿哥安心地把欠条收了起来,抬头就见胤祚双手抱胸,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很像汗阿玛想赏他竹笋炒肉时的样子。
——此时此刻他要是说错一个字,小屁股就别想要了!
十阿哥:“……”你们可真是亲父子啊。
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他使出了一招碰瓷,“啊”的一声,连退两步,找准角度,整个人精准地摔进胤祚的怀里。
被投怀送抱的胤祚:“……”
看得清清楚楚的太皇太后:“……”
胤祚露出一脸牙疼的表情,只伸出一根手指戳十阿哥的额头,不敢碰太多地方,免得再被讹上几锭金子。
“你贴得再紧,我也不可能对你负责,别想赖着我。”
十阿哥抬起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可怜巴巴地抽噎了一下,“六哥,你好狠的心啊,人家……”
扭扭捏捏的“人家”两字一出,胤祚和太皇太后当场哆嗦了一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别别!”胤祚一巴掌捂住十阿哥的嘴,另一只手按在十阿哥的小翘臀上,恶狠狠地威胁道,“我对白莲花和绿茶过敏,你好好说话,不许怪腔怪调,不然打你哦!”
十阿哥十分识趣,隔着胤祚的手背,做了个在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
胤祚的反应快了些,太皇太后没来得及说话,否则要她来说,应该也是威胁竹笋炒肉吧?
对于自家这几个调皮的曾孙子,这招最好使。
“小十,你从哪学来的这些?”太皇太后暗暗在心中想:回去就跟那人好好聊聊,怎么教育孩子的问题。
以贵妃的出身和位份,康熙自会给她一定的颜面,根本不需要她做这般姿态,所以胤祚和太皇太后都不觉得十阿哥是从亲额娘那学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事实和他们所想有些出入。
十阿哥老实交代:“额娘喜欢听书,我听来的。”
一听这话,太皇太后下意识地看向胤祚:你的小说?
胤祚连连摇头,举手发誓:“我发誓,我绝对没让人写过这样的情节,除非是他们背着我干的!”
太皇太后:“小说出版之前不是得经过你的审核吗?”
胤祚解释道:“以前隆科多他们刚开始写小说,掌握不好,我是要把关的,现在这个行业已经有些样子了,我就把编辑部建了起来,审核、校对、出版都有专人负责,我不用操太多心了。”
写小说看小说都只是一项娱乐活动,无聊时做做消遣。
要是每一本小说出版之前都得由他亲自过目,那每天光看小说得了,什么事都干不成。
太皇太后屈指一数近期市场上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小说,就知道胤祚所言不假——他是真的不知情。
等等!
市面上的小说可不止胤祚的那一些,还有书生们为了贴补家用写出来的情爱小说。
太皇太后不看那些千篇一律都是千金小姐爱上穷酸秀才的小说,这才没第一时间想起来,想起来之后就对贵妃的审美抱有一定的怀疑。
“小十,你额娘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十阿哥:“《西厢记》《金瓶梅》,还有……”
胤祚:“停!”
太皇太后:“不用说了。”
胤祚这样文学素养不高的,都听说过这两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更不要说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决定回去就把贵妃叫到慈宁宫来好好说说。
有些东西你想看就看,躲起来偷偷摸摸看不行吗?非得让儿子知道,再张扬出去!
不过,这件事怎么想都有点古怪。
要说皇贵妃会看《西厢记》《金瓶梅》,太皇太后是信的,贵妃那性子……别是被人撺掇的吧?也可能是被骗了。
十阿哥从胤祚和太皇太后尴尬难看的脸色中察觉到了什么,小眉头微皱,蕴藏着几分担忧。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年纪再怎么小,再怎么受宠,那也是皇宫里长大的孩子,该有的心眼都有。
也就胤祚不长心眼了。
太皇太后暗暗感叹一句,摸摸十阿哥的脑袋,“无妨,以后不告诉别人就是。”
胤祚叮嘱道:“那些书贵妃娘娘能看,小十还不行,得等你再大些。”
未免弟弟出现逆反心理,不让看偏要去看,他又跟了一句,“你现在就算看了,也看不懂。”
九阿哥和十阿哥有些懵圈,“是那么深奥的书吗?”
太皇太后:“……”真真是养崽不易。
“是挺深奥的,就你们俩现在刚启蒙的阶段,恐怕很多字都认不得。”胤祚不敢随便忽悠,万一这两小的将来长大了,还记得这一段,再拿出来说,他这个当哥哥的不要面子吗?
九阿哥不满地强调:“我已经认得很多字了!”
十阿哥举了个现实例子:“汗阿玛和哥哥们经常拉我们一起看奏折!”
果然!
小孩子就爱搞叛逆。
但胤祚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非常清楚该怎么治:“那回去以后我就跟汗阿玛和太子哥哥说一声,以后让你们多看几份奏折。”
九阿哥:“……”
十阿哥:“……”
两小只如同被掐住命运后脖颈的小奶猫,瞬间失去张牙舞爪的力气,变得又软又乖,随便rua。
太皇太后眼中含笑。
以前她还担心其他阿哥太优秀了,会动摇太子的储君地位,现在嘛……每一个优秀的阿哥都注定是要被皇帝和太子薅秃的羊。
接下去的旅程,就只听到九阿哥和十阿哥在那儿花式求饶,一会儿求太皇太后帮忙求求情,一会儿求胤祚不要对他们这么残忍。
太皇太后想安静地想一想故乡,悲春伤秋一下都没工夫,也是头疼。
不知不觉间,火车已经驶进了大草原。
胤祚一边和两个弟弟插科打诨,一边注意着外面的风景,见离目的地不远了,赶忙喊道:“乌库妈妈,快到了。”
太皇太后靠坐在窗边,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到故乡广阔的蓝天白云,闻着故乡带着青草味的空气,突然开始害怕。
十三岁那年,她离开了自小生长的科尔沁,七十四岁再回来,六十一年的时光带走了太多东西。
她被无情的时光和紫禁城磨去了娇嫩的脸庞,矫健的身姿,张扬的行事,每天仅靠记忆中的那点念想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剩下一具垂垂老矣的身体和即将腐朽的灵魂。
看不到时,心心念念地想,真的见到了,又开始近乡情怯。
离开草原整整六十一年,太皇太后早已认不出这是哪,越想认,越认不出,恐慌如火苗般一点点地蚕食心间,眨眼间就有燎原之势。
这时,胤祚咋咋呼呼的声音出现了:“哇——乌库妈妈,草原真的和您以前告诉我的一样诶!”
太皇太后猛然回神,看到三个小曾孙紧紧贴在玻璃上,小嘴微张,没见识的样子,不由失笑:“哪一样了?我告诉你的是碧绿的大草原,现在已近冬日,草都枯黄,地都秃了。”
“这有什么关系?”胤祚扭过头来,笑着许下承诺,“春夏秋冬,只要乌库妈妈想来,我都陪您来!”
冬日和煦的阳光穿过玻璃,照在那张圆乎乎的小脸上,脸上的绒毛根根毕现,许是光线太过耀眼,令他整个人变得透明起来,也多了一丝不可捉摸的神圣感。
太皇太后下意识伸手抓住胤祚的胳膊,握紧再握紧,用力得胤祚开始喊疼。
九阿哥和十阿哥急了:“乌库妈妈快放开六哥啊!”
太皇太后骤然松手又抓紧,脸色郑重,甚至有些凝重:“小六,此后的每一年,你都要陪乌库妈妈来科尔沁。”
九阿哥和十阿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心中有些不安,仰着小脸,没有插话。
胤祚也不懂太皇太后怎么了,好像就是在跟他要承诺,要一个刚刚他分明已经许下的承诺。
怪怪的,但也不是不行。
“好。”
“呜呜——”火车沿着既定的道路快速行驶,从无人之地到多人聚集地,从寂静之地到喧嚣之所。
太皇太后在胤祚和苏茉儿的搀扶下,众侍卫的簇拥下,走下火车,踏上了六十一年之久的科尔沁的土地。
“叩见太皇太后!”
“叩见六阿哥!”
四周乌压压地跪了一片,太皇太后一句“起来吧”还在嘴边,就见不远处有一栋巨大的水泥建筑,一旁矗立着一块碑,上书:科尔沁贸易城。
碑旁立了个塑像,仔细一看,竟是个骑猪的小男孩。
眉眼间很是眼熟不说,那圆乎的身材,胖胖的双下巴,阿哥的穿着,皮皮的氛围,不要更眼熟。
太皇太后:“……”
“胤祚啊,你知道那边的塑像是怎么回事吗?”
胤祚没有远视眼,看不清太远的风景,等他从魏珠手里接过望眼镜一瞧,嘿,这不巧了吗?
“这不就是骑猪的我吗?哪个天才给我塑的像?还挺像的。”
太皇太后:“……”是挺像,要是不像,我能一眼就认出你来?
这究竟是哪个缺德的玩意儿,把大清这么宝贝的六阿哥和猪凑一块塑了个像,还放在这么人来人往的地方?
就算是故乡科尔沁,那也不行啊!
“这像挺好。”太皇太后绷住了脸,面无表情地道,“带上吧。”
所有人:???
啊,您这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