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康熙和几个阿哥都觉得太子有些过于温和,瞧着像一个没脾气的面团,非常偶尔的机会,才会有那么一点点脾气。
谁能想到,太子真要是狠起来了,连亲额娘的母家都不放过呢?说要扣一口锅就给扣下去了。
胤祚连忙伸出小手,“太子哥哥,别啊!你如果这么做了,将来赫舍里氏的人知道,就会对你生出怨恨。明面上或许不敢做什么,暗地里给你使使绊,也很麻烦的。”
别说太子现在只是个储君,就算康熙这个皇帝想要人办事,那也得找到得用又信任的人。
赫舍里氏一族因为太子的额娘出自赫舍里氏,天然就是太子的同盟,会为他做事,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要真把锅扣到赫舍里氏身上,太子就相当于自断一臂,万一什么时候想找人办事却找不到人,岂不是很尴尬?再说,赫舍里氏还有一个得用的索额图呢。
三阿哥拥有同样的顾虑,但是考虑到这口锅必须要有人背,换了一个方向来说:“或许可以多牵扯几个家族进来,并不需要布置实质性的证据,只要下毒谋害六弟的嫌疑没有洗清,很多人的行为都会收敛。”
四阿哥对此并不满意:“光是收敛还不够,必须让他们从此绝了对六弟下手的心思。”
否则就得天天防备有人前来刺杀下毒,日子过得战战兢兢。
太子:“消息传出去后,有人为了把水搅浑,会把更多人拉下水。我们的动作不需要太大,只要开一个头,后续他们自己就会接下去。”
七阿哥和八阿哥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瞪大眼睛,竖着耳朵,听几个哥哥的安排,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吸收经验。
康熙欣慰地看着几个儿子算计朝中大臣们,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是这里年纪最大,经验最足的那一个,听着儿子们的安排,发觉其中的漏洞与不足之后,还会很好心地指出来,却不给予意见。
阿哥们立马明白这是来自亲爹的考验,也不征求他的意见,自己思考,寻找漏洞,互相完善,尽力做出个完美的计划来。
唯有胤祚一人,全程都被排除在外。
每当他想发表什么意见,就会被兄弟们用“你只要出演被下毒的角色就够了”一句话塞回去,他要是还想参与,就会被八阿哥以“咯咯,不可以打扰其他哥哥”的理由拉走。
就、离谱。
大清和蒙古的商谈已近尾声,顶多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就得启程回京。
要想在回宫之前出演这场大戏,各方面的安排都得加快速度。
别的还好说,寻找一种合适的剧毒成了最大的难题。
此次康熙和太子诸多阿哥嫔妃前来木兰围场,带了几个医术不错的太医,其中就有一个姓陆的太医,十分擅长解毒。
“这一场戏要想进行下去,必定需要这位陆太医的配合。”三阿哥试探着看向康熙,“这里需要汗阿玛的参与。”
没有康熙的准许,陆太医恐怕不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答应几个小阿哥做这种事。要真缺心眼地答应了,一个能被收买的太医还有什么前途?
康熙得了一个非他不可的任务,心里还有点小骄傲,大笑着揉揉胤祚的小脸蛋,“可以。”
应是应下了,可康熙并不打算大包大揽。
设定计划的一部分已经交给了儿子们,这里嘛……“你们都想想该怎么办。”
在兄弟几个忙于思考的时候,胤祚举起不甘心的小手:“凉拌!”
太子看都不看他一眼,随口就道:“忙正事呢,六弟别闹。”
三阿哥挥苍蝇似的挥挥手,“你要是闲得慌□□箭。”
四阿哥看向最小的两个弟弟:“小七,小八。”
五阿哥抓了一把奶酪和肉干塞给胤祚,“乖啊。”
七阿哥和八阿哥一左一右地抱着胤祚的胳膊,半拖半拉地把他拉出营帐,不让他再打扰其他哥哥干活。
胤祚:“……”
总觉得自己的团宠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最先遭受指责的当然是两个幼小的弟弟:“小七,小八,你们是不是不喜欢哥哥了?”
七阿哥摇头:“没有的事。”
八阿哥微笑:“咯咯,我们去练习射箭吧!”
自己养出来的弟弟,跪着也得宠下去。
胤祚忧心地看了眼背后的营帐,他没办法得知接下去的计划,只能祈祷汗阿玛和兄弟们不要玩得太过头,随后带着两个弟弟去靶场。
就在他们兄弟三个在靶场玩袖珍弩的时候,营帐内的几个阿哥讨论得如火如荼。
太子:“现在召陆太医过来商讨,事发后难免会被人抓到马脚。”
三阿哥:“他还没有让汗阿玛亲自过去找他的面子,还是让梁公公去谈吧。”
四阿哥:“梁公公是汗阿玛的贴身总管,真要过去了也很显眼。”
五阿哥:“那就做贼似的悄悄去!”
四位阿哥齐齐盯着梁九功,目光熠熠:你会做贼的吧?会的吧!
梁九功:“……”他要是说自己不会,就能不去吗?
万万没想到身为九五之尊的贴身总管,居然还得干这么偷偷摸摸的事。
也不对,他早已经陪着皇上偷摸进过永和宫、五所、毓庆宫,还偷听过好多回墙角,做贼技能满级了。
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眼看康熙没有反对的意思,梁九功只能接下这个任务——夜深人静之时,做贼似的去找陆太医告知此次计划,让陆太医尽快准备好能够假装中毒又不会伤到六阿哥身体的药物。
听完要求的陆太医:???
面前这位要不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他能直接吼上一句:你确定不是在逗我?!
“梁总管,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哪会有既表现身中剧毒,又不能对身体产生半分损伤的毒药,这两者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啊。”
梁九功揣着手,他只负责把难题甩出去,不管怎么解决难题。
只是陆太医那副被为难到秃头的可怜模样,多少触动到同为打工人的不易,他不由提点一句:“只要你能弄出令人误会的脉象即可。”
陆太医秒懂,感激道:“多谢梁总管提点。”
中医需要根据望闻问切来判断具体病症,问得越详细,越不容易判断错误,因为有些病在脉象有些相似,却会因为成因和些许的细节在结果上谬之千里,一旦用错药更是雪上加霜。
只要混乱一下脉象,再进行一些误导,这样的结果不难伪造。
第二天一早,康熙和太子加快商谈进程。
原本还能任由朝中大臣和蒙古那边稍稍扯一下皮,忽然之间改变态度,一副不想就此事再多浪费时间的表现,令双方的神经都为之一紧。
同时,荣妃惠妃说是过两天就得启程回京,未免到时着急慌忙,各处早点开始收拾东西。
蒙古那边一听,更是抓着康熙和太子不放。
因着太子过于忙碌,胤祚在营帐内等来等去等不到二哥一起玩,再加上射箭练习没有成果,无聊之下,很自然地跑去其他兄弟的营帐串门。
也就在大清和蒙古商谈完毕,圣驾即将启程回京的前一天,木兰围场出了一件大事:六阿哥中毒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个消息就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乌日娜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失手砸了一只惠妃送她的玻璃杯,滚烫的奶茶全部溅到了裙摆上。
她顾不上这些,慌忙抓住传达消息的术仑,“怎么回事?”
术仑烦躁地来回踱步,根本坐不住,“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听说是在四阿哥营帐里出的事,这会儿皇上召集所有太医过去为六阿哥诊治,不允许其他人靠近那边。”
“糟了糟了……”亲王冲了进来,看到一对儿女都在,忙道,“这个时机太糟糕了!六阿哥这一中毒,科尔沁和大清之间的交易恐怕会受到影响。”
术仑惊讶道:“怎么会?又不是我们科尔沁给六阿哥下的毒,皇上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你懂个屁!”亲王吼了他一句,急得团团转,“哪个部落都不缺守旧之人,科尔沁也有希望循着旧制过游牧生活的人,我们能保证自己没有对六阿哥下手,却不能保证守旧派没有暗暗下手,也不代表其他部落的守旧派没有啊!万一他们给我们栽个赃……”
术仑“嘶”了一口气,跟亲爹一起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好不容易能过上水果美食随便吃的纨绔生活,可不能就这么搞砸了!”
乌日娜:“……”
看着在自己面前上演二人转的亲爹和亲哥,很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傻?
“皇上对六阿哥的宠爱是谁都看得到的,就算守旧派真的那么想不开,不怕皇上发怒,蒙古和大清交易的消息都确定这么多天了,他们至于选在具体交易谈好之后吗?而且……为什么要选在今天?明天六阿哥就要跟着皇上回京了,这个时间点让我很在意。”
和乌日娜有同样疑问的人不在少数,嫔妃和大臣们都在各自的营帐内商讨此次意外。
为什么今天下手?
为什么选在四阿哥的营帐下手?
为什么是下毒?
提出疑问后,一边阴谋论,一边自我解答。
或许是因为今天到处都在收拾东西,比较忙乱,容易下手的缘故?
或许是因为前些天六阿哥都在太子的营帐,四阿哥那边更好混进去的缘故?
或许是因为……还真不知道为什么是下毒。
而此时,四阿哥的营帐内。
身中剧毒的胤祚,双眼紧闭,嘴唇乌黑地躺在**,床头坐着康熙,床尾坐着太子,其他兄弟或紧张或担忧地站在一旁。
太医们在屏风外一边等候刚刚灌下去的解毒药起效,一边围着在场最擅长解毒的陆太医商讨此次中毒事件里的些许异常。
“六阿哥的面相的确是身中剧毒,可脉象显示中毒略浅。”
——因为脸上的粉擦多了。
“六阿哥平时蹦蹦跳跳的,没想到身体底子这么虚。”
——因为是演的啊。
陆太医心中的苦水没处倒,擦着额头的冷汗帮忙圆谎,“就算是同一种毒,每个人体质不同,中毒的反应都会有所不同……”
屏风之内,胤祚躺了好半天,实在忍不住了,睁开眼睛,皱着小脸做口型:那药好苦啊。
为了做戏做全套,他可是在太医们的注视下,把那一碗悄悄替换掉的强身健体用的中药给喝完了。
而中药,众所周知的苦。
康熙瞪眼:忍着!
太子默默掏出一个小荷包,从里面拿出一颗糖,四阿哥也从随身小荷包里拿出一枚蜜饯。
兄弟俩伸出去喂食的手在半空中一顿,视线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太子无声道:糖比较甜。
四阿哥不同意:糖的香味重,不如蜜饯隐蔽。
太子:糖的甜味更能盖住苦味。
四阿哥:蜜饯多含一会儿就是。
胤祚的嘴都张酸了,也没吃到糖或者蜜饯,满脸的生无可恋,十分后悔同意他们出演这场戏。
躺在这一动不动地装病和喝苦中药就不说了,回宫后他还得给乌库妈妈和额娘解释这回中毒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他都没有得到半点好处。
亏,太亏了!
关键时刻,八阿哥从床尾爬过来,把一颗奶糖塞进胤祚嘴里,奶声奶气地道:“咯咯吃糖,快点醒来。”
胤祚:!!!
小八,哥哥没有白疼你!
还拿着糖的太子:“……”
还拿着蜜饯的四阿哥:“……”
好家伙,哥哥相争,弟弟得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