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出来,胤祚已经摸清了太皇太后对蒙古那边的态度。

“乌库妈妈希望大清和蒙古展开合作,但对于蒙古可能吃亏的事,并不怎么在意。”

康熙早有预料,一点都不意外:“玛嬷知道你就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让蒙古太吃亏。”谁让目前为止和胤祚合作的人都没有吃过亏,反而大赚特赚呢?

真要是有点过了,太皇太后可以私底下补贴安抚蒙古,不至于生意还没谈没做就怎么着。

再者,为了大清和蒙古间的友好关系,康熙也不会看胤祚薅羊毛薅得太过分,在北边虎视眈眈的准噶尔和沙俄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太子也不信胤祚会把蒙古的羊毛薅得一点都不剩,不过他其实有点怀疑……“六弟,你说的薅羊毛是真的要羊毛来做生意,还是指对蒙古各部下手?”

胤祚没有回应,笑着反问道:“太子哥哥觉得呢?”

太子出于对弟弟的美好滤镜,还有那么一丢丢不确定:“……应该都有吧?”

康熙就笃定多了:“你小子蔫坏蔫坏的,有便宜可赚,哪里会放过?肯定都有!”

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胤祚气得拿小拳拳捶康熙的大腿:“你才蔫坏蔫坏的!”

忽然间他想到什么,指着康熙哈哈大笑,“哈哈子肖父,你骂我就是骂你自己!”

康熙:“……”

太子:“……”

六弟不读书,他们担心他没文化,被人嘲笑,六弟读了点书,他们就得担心他用那些文化来嘲笑他们。

但是对胤祚来说不太愿意接受的形容词,对康熙来说反而是个不可多得的赞美,他rua了一把儿子的脑袋,笑道:“多谢夸奖。”

胤祚噎住了。

老男人你怎么回事?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见到他的反应,康熙更开心了。

一手牵着太子,一手抱着胤祚,两个最宠爱的儿子全在身边,再没有比现在更美好的时刻。

在胤祚不是要亲亲就是要抱抱蹭蹭贴贴的持续荼毒下,太子已经能做到被康熙牵着,也能面不改色地无视路过的太监宫女们。

父子三人回到御书房,继续谈论先前在慈宁宫没有说完的话题。

康熙知道胤祚不擅长这方面,没抱有任何期待:“果干和蔬菜干的生意,你是准备交给张廷玉去谈?”

太子也是这么想的,谁让张廷玉几乎已经成了胤祚的门面,大事小事全都少不了他的参与。

然而,这一次他们猜错了。

胤祚一副“恭喜你们,答错啦!”的欠扁表情,看得康熙和太子手心痒痒,很想给他一下,好在他没打算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我想让五哥去试试。”

康熙失声:“……他?”

太子皱眉:“五弟顶多会些蒙语,对这些事务一窍不通,交给他真的可以吗?”

康熙和太子都以为派五阿哥去谈生意,是因为胤祚对五阿哥的信任,谁料到此事无关信任。

“没办法的事,廷玉哥哥不会蒙语,你们俩倒是会,但是谈个生意总不能让你们去啊。”

清朝皇子需要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这些都是在上书房学的,如果大阿哥没有离开,精通骑射的他和蒙古各部有许多共同语言与爱好,就是最好的人选。

太子不可能为这种事出马,所以接下来就是学习语言时间第三长的三阿哥,可是他不擅长骑射,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和人高马大的蒙古各部族人之间存有不小的隔阂。

再往下数,就是四阿哥和五阿哥。

四阿哥受到刺激,天天埋头苦学物理与化学,在语言上的学习时间有所减少,远远比不上立志要当皇太后和胤祚之间的翻译,而苦学汉蒙两语如今已经相当流利的五阿哥。

听完胤祚的分析,康熙和太子就知道他不是一时兴起,或者对哥哥的滤镜太厚,这才选择的五阿哥。

康熙:“朝中有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的大臣,但是果干和蔬菜干的生意终究属于个人,让他们出面确实不太好,还容易让蒙古各部以为这门生意的背后是朝廷,是不是想通过这个对他们做些什么。”

玩政治的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擅长通过一件件小事揣摩背后的目的。

果干和蔬菜干的生意如果谈成,每个月的交易数量必定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没有人可以轻易忽略其中的利润。

康熙能够坦然识之,是因为他知道这门生意的背后是胤祚,不是其他人,而胤祚赚那么多钱终究全部得填到堤坝上去,建设大清的水利工程,为民生和经济作出贡献。

而蒙古那边,说不好那群大老粗们的脑回路会怎么转。

从这方面去考虑,太子觉得让五弟去谈是个好主意,“到时候可以让五弟和蒙古各部前来的子弟做些小生意,真要追究起来,顶多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

刹那间,胤祚看向太子的眼神就变了。

没想到你看着温润如玉,公子翩翩,内里竟然是如此鸡贼的一个人!

康熙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并为此出谋划策,完善细节:“水果罐头也可以借由小五的手去送,孩子之间送些零食而已,谁都说不出错来。东西送出去了,就不信他们不上钩。”

胤祚恍然大悟,就说他温润的太子哥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腹黑了,原来是你天天乱教!

不过主意都想得差不多了,他也想添砖加瓦,“那就让五哥从那些孩子手里骗点羊毛过来吧,理由是现成的,就说我做实验需要。”

整个大清都知道他爱搞研究,搞了什么物理和化学实验室,经常在外面收集稀奇古怪的东西,更是做出了一样样便捷生活的用具。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康熙无语了三秒,还是没忍住吐槽儿子:“从小孩子手里骗东西,是不是太无耻了些?”

“哈?”胤祚不敢置信,气得拍桌,“你刚刚提的主意,不也是想通过小孩子的手,把水果罐头、果干、蔬菜干送过去,只要他们尝过就会主动来找我们做生意,就能掌握商谈中的主动权了吗?”

顾及着自己的小屁股,胤祚没有说出口,但眼神和表情明晃晃地表示着:无耻两段凭什么嘲笑无耻一段?这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加无耻!

康熙立马祸水东引,指向太子:“是保成先提出来的!”

虽然这是事实,可胤祚不信啊,他对太子的滤镜超厚,完全不可能为点小事动摇。

“太子哥哥没有错,错的是你,是你天天在他耳边说些乱七八糟的,才会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把温润如玉的太子哥哥还给我!”

康熙:???

这口大锅他可不背,“保成明明是一颗芝麻馅儿的汤圆,胤祚,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

胤祚莫名其妙地就被带进了汤圆论,还一本正经地跟康熙讨论起来:“我认识太子哥哥的时候,他是一颗实心的白汤圆,是你往他肚子里塞芝麻馅的!”

“胡说!”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康熙开始掀老底,“他只是在你面前当一颗实心白汤圆,对着其他人还是芝麻馅儿的汤圆!”

太子:“……”

平常的汗阿玛是个正常的皇帝,可是只要和六弟碰到一起,瞬间从三十岁变成三岁,越是相处,他越觉得自己是个哥哥,在照顾两个一不留神就会吵起来的不省心弟弟。

心好累,好想连夜逃离紫禁城。

话说大哥已经跑去当海军了,三弟在诗词歌赋的海洋里自由翱翔,四弟和七弟在皇庄做实验,五弟都能当蒙汉翻译官了,他是不是也能找点自己爱做的事?

比如……咦,他喜欢什么来着?

好像什么都能做好,什么都没有太困难,所以也没有什么很喜欢很执着的事。

不等太子想出个所以然来,手就被抓住了。

可爱的弟弟眨巴着一双更可爱的眼睛,出着令康熙怒发冲冠的馊主意:“太子哥哥,我们罢工吧,出去玩,把这些烦心事丢给汗阿玛自己处理。”

康熙果然怒了:“胤祚!不许带坏保成!”

自出生起,太子就是按照完美的储君模板长大的,被教导得很有责任心,从来只有做不完的事,没有主动丢下没做完的事去玩过。

“这样不好吧?”说归说,心里有那么一点点蠢蠢欲动。

看出他的动摇,胤祚再接再厉地道:“这些都是皇帝应该做的,太子哥哥只是储君,才十岁,还能玩好多年呢。你现在不玩,等再长大些,就更没得玩了。”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太子的坚持摇摇欲坠,又听胤祚说:“大哥都已经飞出紫禁城去玩了,你还要在这里辛辛苦苦工作吗?大哥回来肯定会嘲笑你。”

太子:!!!

光是想想被大哥嘲讽的画面,就开始怒了。

“走,马上走!”太子反手牵住胤祚的手,一边跑一边说,“汗阿玛,辛苦了。”

而后,兄弟俩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溜出御书房。

被丢下的康熙:“……”

太子从小就很乖,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有凭自己的意愿做事的一天,有点随波逐流。康熙偶尔会担心这样的保成将来适合做皇帝吗?

好在跟胤祚相处久了,太子变得越来越活泼,偶尔会偷个懒,走个神,越来越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如今,连罢工、逃跑这样的事都干出来了。

罢了,让太子松快松快吧。

胤祚说得没错,太子才十岁,朝堂上还有他在,没必要把太子逼得这么紧。

康熙没去管他们,让梁九功把放在太子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搬过来,自己批阅。

恍然间,察觉两道钉在身上的视线。

康熙抬头一瞧,就见御书房的门口探出两个小脑袋,可不就是刚刚当着他的面愉快跑路的兄弟俩吗?

“怎么,想回来批奏折了?”康熙的语调冷冷的,任谁被两个儿子丢在御书房,独自批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奏折都不会开心。

太子看着康熙面前龙案上堆得高高的好几堆奏折,再看看自己那空空如也的桌案上,心中愧疚难当,双脚已经不自觉地迈了进去。

“诶——!”胤祚赶紧抱住太子的腰,用身体的重量拖着,不让太子进去。

好不容易劝说太子哥哥罢工,体验一回摆烂的乐趣,可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汗阿玛,我只是想知道没有太子哥哥在,你一个人会不会边抠脚边看奏折。”

康熙:“……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