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吹动枝头。

花瓣轻轻颤动,我也缩了缩指尖,往袖口躲。

须臾,我折了两枝腊梅花抱着,低头轻轻去嗅,馥郁芬芳。

“真是可惜了。”

云珠在我耳畔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回头去看她,有些不解。

“沈将军。”

她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他与姑娘自幼的情分,就是没想到,世殊时异,现在却是这般光景了。”

闻言,我失笑摇头。

“傻子。”

我抬头看了看暗淡的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已经更甚了,比起先前苍白的一片,现在愈发黑暗,竟像是要下雨了。

“幼时是有情分,可到底这么些年了。我与他,不过是他父亲喜欢我娘亲,仅此而已。”

我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要说他和我,从前是玩伴,现在……

若能称得上朋友,我心里还是欢喜的。

“小主……”

云珠有些讶异,大概她原本以为,我和沈清河从小要好,关系该是不一样的,却原来并非如她所想。

“走吧,该回去了。”

我转身,刚要出上林苑,却见萧昱带着魏公公正往上林苑过来,魏公公手里还拿着一个瓮,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

怎么才遇上沈清河,现在又撞上萧昱了?

沈清河进宫不是来见萧昱的吗,这两个人这么快就完事了?

我默了默,眼看着假山还有些远,现在要躲必然是不行了,只得上前去,对着萧昱服了服身。

“臣妾见过皇上。”

我矮着身子,瞧不见萧昱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打量,须臾他才叫我起来,又问道:“你这是准备折了回去插瓶的?”

我察觉他视线落在我面前抱着的腊梅花上,便应道:“是。”

“正好。”

出乎意料,他忽然道:“朕也不会挑。你既是挑好了,便先随着朕,去一处地方吧。”

我莫名其妙抬头,就发现萧昱已经转身了,他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又不容置疑,活脱脱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世家公子哥儿似的。

我无奈,只得跟上。

他要去哪儿?

一路,我颇有些好奇,又不好多问,偷偷打量他时,只能看出来他今日心情似乎一般,容色平淡得很,那股子冷峻显露无疑。

“上林苑的腊梅,是荷花梅。花瓣反卷,是扁圆形的。这花其实没什么好挑的,大多芬芳馥郁,皇上若想带回去插瓶,选枝丫上花骨朵多的即可。”

“水养几日,偶尔照照阳光,总是能开花的。届时阁殿内便也能满屋子芬芳了,好闻得很。”

我想着,总要说点儿什么不至于冷场才是。

我这个和亲公主,于萧昱而言除了容色以外,实在太过普通了,无论如何,为了恩宠,我总不想他就这么将我给忘了。

他果然回头,有些讶异地看我,问道:“你还懂这个?”

看他目光,我想他大抵是觉得我来自漠北,那儿草原丰美,更远处则是广阔无垠的大漠,花卉实在少得可怜。

“皇上忘了。”

我对他眨眨眼,粲然一笑,道:“嫔妾说过,娘亲是燕州人士。自小,娘亲便会私下托人弄些东西过来。”

“腊梅花,自是见过的。”

一听这个,萧昱便笑了,他想起什么,颔首道:“是朕忘了。那日在椒房殿,你连姚黄牡丹和海黄牡丹都能如数家珍,更何况这个?”

咦?

他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么?

我也有点诧异。

转念一想,萧昱与皇后伉俪情深,自然关心那边发生的事儿,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后来才找了由头,冷落了张贵妃嘛。

倒是个心里有情的。

说笑间,我与萧昱到了一处阁殿。

这阁殿就在上林苑边缘,四周绿植成荫,低矮的灌木丛旁还有月季花,就是这天儿太冷了,不少月季花都凋零了。

我还是头一次来这儿。

看着陌生的地方,我原本想问问萧昱这是哪儿,又见他驻足阁殿之外,盯着门口若有所思看了许久,那眼眸深邃的样子,又放弃了。

他心里应该有个秘密。

还是不问了。

想着,他已经推开阁殿的门,回头看我。

那眼神没什么商量的余地,显然是想让我跟着进去。

“……”

还真是个“霸道”的世家公子呀。

我在心里暗暗腹诽,拿他也无甚法子,只得进去了。

“给朕吧。”

他对我伸手,要拿我抱着的腊梅。

我不情不愿,扁扁嘴递给了他。

他又轻轻笑了,将腊梅花放到他身后桌上的白瓷瓶里,就回头一步到我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怎的你是这个样子的?”

“哪个样子?”

我到底是没好气问了一句。

我在上林苑受冻摘了腊梅,好端端的,他一句话就给要走了,明摆着仗势欺人,还不准我不高兴啦?

“又没说不还给你。”

萧昱无奈说了一声,便转身往前头走去。

我只站在原地看他,就见他坐到了一个蒲团上,那前头还摆着炉火,火正烧着,将一屋子都熏得暖融融的。

“冷不冷?”

他忽然发问。

不冷!

我在心里回答,可到底还是诚实道:“冷。”

方才外头都刮风了。

顶着寒风摘的梅花,手都冻着了,能不冷么?

“那你过来坐。”

他说着,还拍了拍他身侧的另外一个蒲团。

我看着他,就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再加上他此刻的动作,倒像是我在草原上时,招呼牧羊犬过来吃肉的模样。

心里好像更不高兴了。

我吸了吸鼻子,本想倔强一回,可门口到底是太冷了,魏公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关门,风呼呼的吹进来,我这身子娇弱,实在是受不住了。

也罢也罢。

娘亲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既是个小女子,自然也不在话下。

萧昱身侧很暖。

当然,不是他身上暖,是面前的火炉暖。

我抱膝坐了会儿,都有些犯瞌睡了。

呃,还有些饿。

今个儿为了请安,那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不到晌午回宫,没来得及吃午膳,就遇上了淑妃家里来人的事儿,避了出来,现在早过了晌午。

看着眼前闪烁的火光,我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了甜甜的红薯来。

我坐在娘亲身侧,与她一块儿烤红薯的场景。

一个没忍住,肚子竟是悄悄“咕”了一声。

一下子,原本抱了本书正歪着靠在木几旁的萧昱忽然抬眸来看我,他嘴角带着轻轻的笑意,分明像是在问:“朕是不是听错了?”

“仿佛,又闹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