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宫城。

晋侯姬黑臀眯着眼睛躺在榻上,好像要睡着了。

他的身体看上去极为虚弱,鼻尖的气息若有似无,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完全断气。

在晋侯的面前,一个身披斗篷,看不清楚面貌的黑袍男子正在低声禀报。

“君候,这几天来都城之中突然到处都是一种名叫人参的药物传言。据说此药男性服用之后能够天赋异禀,日御十女而不倒。”

晋侯突然睁开了眼睛:“日御十女?”

黑袍男恭声道:“这些都是传言,不过臣倒是派人弄来了一些人参,不知君候”

晋侯有些吃力的坐了起来,用力咳嗽几声,说道:“拿给本侯看看。”

一颗至少百年的野人参被放在了晋侯的手中,晋侯端详片刻,顿时皱眉:“如此神药,长相却这般平平无奇?”

黑袍男忙道:“君候,此物名为人参,主要就是因为其长相颇似人类。根据那将人参带入大晋的赵氏家臣魏相所言,此物乃是草木之精汲取天地精华而成,无比珍贵。”

晋侯道:“有多珍贵?”

黑袍男道:“一千钱一颗。”

晋侯手一颤,但马上控制住了情绪,淡淡的说道:“以那些卿大夫之族的财力,莫说是一千钱一颗,恐怕一万钱一颗也是拿得出来的。”

黑袍男道:“正是如此。君候,要不臣让下人去为君候熬煮一份?”

晋侯明显有些意动,但半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缓缓将人参放下:“本侯的身体自己知道,如今已是命不久矣,又怎能服用这般虎狼之药?”

黑袍男声音顿时多了几分悲切:“君候吉人天相,必定不会”

晋侯叹了一口气,打断了黑袍男的话:“屠岸贾,自从先灵公去世至今有多久了?”

原来黑袍男的名字叫做屠岸贾。

屠岸贾答道:“八年了。”

晋侯点了点头,道:“八年了。这八年来你为了摆脱赵氏的追杀隐姓埋名,想必也是十分辛苦吧。”

屠岸贾的头几乎低到了地面:“若无君候庇护,臣早已被赵盾那狼子野心之徒五马分尸矣。”

晋侯微微的笑了起来:“当年本侯收留你原本是为了对抗赵氏,没想到赵宣子去后还有郤伯,郤伯去后中行伯也并非善类,你说大晋公族究竟何时才能重现荣光呢?”

屠岸贾楞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臣必定效忠公室,死而后已!”

晋侯看着屠岸贾,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你去洛邑吧。找到据儿,把本侯的这封信交给他,再告诉他一句话。”

晋侯伸手在木榻的某个部位按了一下,啪嗒一声弹出一个暗格,暗格之中有一个小小的、被火漆封住的竹筒,晋侯将竹筒拿起来,交到了屠岸贾的手中。

“告诉他,诸卿不足信,赵氏不可留!”

一股穿堂风从大殿门口吹了进来,吹过大殿梁柱上的青铜宫灯,灯座之中的灯油被风儿吹动,漾起层层波澜。

几声蝉鸣从殿外响起,然后慢慢响彻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

夏日的风儿,总是这么的喧嚣。

赵氏下宫。

赵朔看着面前的二十颗人参,表情玩味:“这便是近来风靡整个绛都的人参?”

魏相十分认真的点头道:“还剩二十颗,算是臣对主君的一点小小心意。”

赵朔沉默片刻,道:“你的大夫之位被君候驳回了,原因是中行氏和先氏都不同意。”

魏相并不意外,道:“郤伯和栾伯呢?”

赵朔哼了一声,道:“他们虽不反对,但也不愿意看到我赵氏再多出一个大夫之族。”

魏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朔叹了一口气,道:“此事是赵氏对不住你,到时候我自有补偿。”

魏相没有再说什么,朝着赵朔拱了拱手,道:“多谢主君,臣先告退了。”

魏相刚走出门,居然又一次见到了楼婴。

楼婴看着魏相,道:“你的那个小妾还没过门?”

魏相道:“明日。”

楼婴道:“你现在还有最后的机会可以把她送给本大夫。”

魏相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大夫虽然身份尊贵,但今后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为好。”

楼婴大笑道:“不就是区区一个女人吗?你”

楼婴突然没由来的一股心悸,缓缓后退两步,一脸警惕的看着魏相。

魏相刚刚稍微抬起一些的右手放了下来,朝着楼婴拱了拱手:“大夫,魏相告辞。”

楼婴看着魏相离去的身影,脸色阴晴不定。直觉告诉楼婴,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场灾难。

一个声音突然在楼婴身后响起:“你为何总是要刻意针对魏相?”

楼婴转过身来,发现韩厥就站在几步之外,脸色平静的看来。

楼婴脸色一冷,呸了一声:“你管本大夫爱撩拨谁!”

韩厥淡淡的说道:“殿议之前原大夫突然拜访了郤伯,屏大夫也拜访了先伯,随后的殿议中魏相封大夫的提议因为六卿之中只有两人同意而无法通过,楼大夫觉得这是巧合吗?”

楼婴面无表情的说道:“两位兄长的所作所为与我何干?”

韩厥点了点头,道:“在原、屏两位大夫拜访郤伯和先伯之前一天,他们两人都曾经在楼大夫府中饮宴,不是吗?”

楼婴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冷冷的说道:“韩厥,你居然派人监视我?”

韩厥轻出一口气,道:“楼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魏相为赵氏立下大功,你们这些赵氏大夫却瞒着赵孟暗地里搞这么多小动作赵宣子生前如此信任你,你为何要这么做?就因为赵孟对魏相青眼相加,你嫉妒了?”

“够了!”楼婴愤怒的一甩袖子,喝道:“韩厥,赵氏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韩厥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平静的说道:“楼婴,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某今日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误入歧途,更不要去招惹魏相。此子的能力出乎你的想象。”

楼婴大步离开,没有任何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