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可怜我。”◎
商时序近来今天回得都比较晚, 下周一整个公司以及分部公司所有员工全部开始休年假,因此假期前的那两三天会比前几日要忙碌许多。
现在除开明年的工作事宜,还要参与听下级对工作的总结与产品的升级等会议, 给予适当的指导。
晚棠前几日说要等他回来了,然后自己再去休息。
这种情况只维持了几天。
因为每次支着一盏灯, 她窝在沙发里,一到睡觉的时间点便开始昏昏欲睡,熬不住地打盹。
直到有次自己窝在沙发中睡着了, 商时序下班回来, 把自己抱回房间休息之后, 她便开始放弃这种想法了。
实在熬不住,觉得困意上来了,自己就回卧房去睡觉。
只是临走前,会点一盏夜灯在客厅, 这样他回来的时候, 不至于黑灯瞎火的,有一点光亮。
今天晚上, 商时序推开宅门往过道里走的时候。距离越近, 客厅里散出来的灯光越发亮堂。
窗户靠近沙发,里面橙黄的光映在窗户纸表面, 隐约能窥见模糊的人影。
她还没睡, 坐在沙发里,似在瞧什么东西。
往里走, 推开客厅的外门。
薯条也还没睡,刚一拧开门把手, 红木门只推开了一条缝隙, 它听见声便扑了上来, 热情得很。
“还没睡呢?”
屋外有点寒意,商时序站在门口,弯身换上棉拖。
将大衣脱下搭在一旁的木架子上,蹲下身体将赖在他身边的薯条抱了起来。
“这才几日没抱你,好像又重了点。”
“小婉,”将它揽在自己的肘关节处,摸了摸它的脑袋,朝坐在沙发上的晚棠走了过去,“你今天是不是给它洗澡了?”
“嗯。”
晚棠坐在沙发上,支着自己的下巴望过去,“前几次是王阿姨带着它的,也是她帮薯条洗澡的。这几天她有事去了,请了几天假。”
“昨天新下了一场雪,它高兴得去雪地里撒泼打滚,结果猫爪子不知道踩进了哪个泥潭里了,蹭了一身的泥巴。”
“当时还是芷若把它提溜回来的呢。”
“说到这,今天早上我给它洗澡的时候,你是不知道那个场景。”想到这,晚棠瞪了一眼一脸无辜的薯条,“就跟打仗一样。”
“这样的麽。”商时序看了眼在自己怀里老老实实的薯条,抓了抓它的毛发,“惹你妈生气了,知道吗?”
他蹲下身,将它放回地毯。
“现在先不说它的事情了,我们聊聊别的。”晚棠突然道。
商时序抻了下裤腿,坐在晚棠的身侧,“好。”
回来的时候,将大衣脱下搭在木架上了。室内温暖,里面只有一件简约的白衬衣,衬衣的下摆塞进西裤中。
脖颈上的那条领带还未解下,系在颈间有些严谨。他扯了扯领带,姿态随意。
见晚棠还未开口,停下动作。
眉尾下垂,眼神笔直地落在她的身上。见她欲言又止,主动问,“怎么了?”
“是想说什么事情?只要你问,我肯定知无不言。”他探出手准备将晚棠散在耳边的头发勾到耳根后。
只是方才驱车回来,尽管车厢内暖气盛人。
但外面的冷空气还是迫人的,一段路的时间,手指便有点冰冷了。
伸到一半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又堪堪收回。
并没有触碰到她的脸庞。
“没有。”
晚棠摇摇头。
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下午翻找到的那本相册。
相册打开展在他的眼前,脸上挂着柔软的笑意,眼睛温柔似水。
什么话也没有说,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被你发现了。”商时序瞥了眼相册。
语气里没有讶异,清隽的面皮浮起斯文的笑,“还以为会需要很久。”
“什么意思?”晚棠抬头看他。
转了转眼睛,问:“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其实这本相册,原以为会是林姨过来打扫的时候带过来的,亦或者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来放进去的。
后来也有过不解之处。
比如,按照照片里面的时间段,这本相册的封面至少应该也是比较迎合时代潮流的,具有当年的特色特点的。
可它只是简简单单的纯色,封面崭新。
岁月逝去,并未在上面留下一丁点的痕迹。相册展开,一点点那种旧旧的尘味都没有。
有过疑惑。
但也只是一瞬,只当是保管得很好。
仅此而已。
直到下午自己闲来无事翻这本相册的时候,发现了一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照片。
——
闭着眼睛对圣诞树许愿。
那个时候才慢慢觉察出不对味。
最开始见到这本相册所产生的疑惑,现下便像一张蜘蛛网一样,密密地交织在一起。
让她不得不诧异、好奇。
这张照片的背景,是美国圣诞节的夜里。自己站在一颗将近十米的冷杉下,合手闭眼许愿的场景。
大学的那年,她在网络上结交了一个笔友。
每年两人都会有联系。从彼此之间来往的信笺得知,他即将要去美国进修学业,书信间的联络被迫截断,转而变成网络上的知心好友。
大二那年,圣诞夜的前夕。
自己突然心血**,和导员请了两天的假期,特地从北京飞往美国,找异国他乡读研的周沉术。
说是找,但其实更像是和笔友间接性地见面。
但那个时候,她没想在聊天中提起这事,也没想过要真正和他见上一面。
毕竟,有些东西就该是虚拟存在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被赋予无限美好的遐想。
还记得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自己没敢告诉周沉术。
等抵达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木已成舟的时候,才敢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让他来接自己。
那场景,自己至今都记得。
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孤身一人站在机场里。周沉术一过来,就将自己劈头盖脸一顿说教。
但好在人性尚未泯灭,毕竟来都来了,也没辙了。
*
圣诞夜那天,公寓里开了一个小型paty。
里面来往的人,都是周沉术在哈佛读书期间往来的朋友。印象中,好像并没有见着一个同样来自亚洲的面孔。
在商时序回来之前,她见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内心有非常多的疑惑。
思来想去,还是给周沉术拨了一通电话。问他,照片是不是他拍摄的。
周沉术当时一头雾水。
说了半天,才明白了大概。矢口否认,照片并不是他拍摄的。
并且提了一嘴,让自己去问商时序,其余多余的信息,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给自己。
含含糊糊的:“妹妹,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
他停顿一秒,“毕竟我也不是当事人。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实情,你就去问商时序。”
晚棠将相册推到商时序的眼前,“有没有觉得这张照片有点眼熟?”
商时序没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相册上,缓缓道:“这本相册,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去书房里帮你找文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里面都是我的照片。”她抿唇,“本来我也只当是林姨她们过来打扫的时候,随手放进去的。但里面的这张照片,又让我很快自我否定了答案。”
“这张照片,是在我哥的公寓庭院里拍的。我去问他,他却让我来问你。”
“为什么?”
商时序坐在她的身侧,静静听她说完,“有件事情,我确实没有和你说,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是我有着自己的私心。”
他盯着照片,“我和二哥一样,都是在哈佛读的研。我们两个同是经济学,又都是亚洲面孔,在学校里,大多数时候都是有交集的。以前由奶奶组织的聚会时,打过照面。除开这些,私底下其实也有交集。”
“圣诞夜那天,导师给我们放了假。一个专业的同学,关系玩得还不错的,那天全被周沉术给邀请过去了。”
“那天下了雪,房间里的暖气太盛,音乐声有点嘈杂。我去窗口透气,当时恰好看见你了。站在松树下,似乎是在和圣诞老人许愿,很美好的氛围。桌边正好放着相机,便顺手拍了一张。”
商时序的声音很平稳,眉眼始终顺着温和的笑。像是凛冬里的树林,一种寂静到心静的踏实。
可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至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吧,原来是这样。”
晚棠恍然大悟。
想过事情的缘由,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可缘始都是有头绪的。
比如领了结婚证的当晚,自己在搜索百科时,毕业院校关联那一栏,看见后面跟着的那截——哈佛大学。
事后问周沉术的时候,他也明确表态两人确实是有私交。读书的时候一个学校,不仅是校友关系,还是舍友关系。
可惜,那时候得到答案也只是听过便从耳朵里出去了。
因为,觉得两人的关系也没熟悉到有必要深入交流的地步。
“那你当时拍了,为什么要洗出来,还要放在这本相册里?”
“这本相册……”
商时序合上相册,转而抬眼注视着晚棠,“是我找奶奶要的。”
“什么时候?”
“应该比你料想的要更久远。”
月亮从石榴树边悄悄爬上檐顶,照得庭院里的积雪分外凛冽。
夜灯的光柔和。
晚棠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并不是世间所有事,都有缘故的。有时候,一念之间,便能千差万别。”
他伸手将晚棠抱进怀里,下巴枕在她的肩窝,闷笑道,“谢谢你可怜我,让这个世间从此少了我这么一位孤家寡人。”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正文就要完结啦。
谢谢“向生活低头”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