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时空对白。◎
周晚棠买的是晚班机, 周四从单位下班之后,折返回到小区,将提前收拾好放在门口玄关处的行李箱拎走。
没成想, 商时序今日回来得比自己早。
刚进玄关口换鞋,就发现他坐在沙发上, 前些天在宠物医院住院的小猫咪,也在昨天接了回来。
比起之前的状态,现在看起来稍微好了点。
只是新环境, 还不大熟悉, 难免胆怯。
原本简陋的快递盒改造成的猫窝, 也在决定收养的那刻,连夜在网上下单了新的猫舍。
趁它住院的时间,已经搭建好了。
彼时,它还只敢在猫舍中露出一个喵喵头, 探头探脑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商时序注意到动静, 视线斜了过来。
他问:“今晚出去,不回来?”
周晚棠拉着拉杆, “嗯。前两日在微信里和你提过的, 这两天我不回来,工作原因要飞去西安一趟。”
“这个周, 我也没事。”
“定的几点的票?”
他抬手, 看了眼时间,“我陪你一起过去。”
她摇摇头, “我自己过去就行。”
“况且,昨天晚上口渴, 来客厅喝水的时候, 不小心看见了你放在茶几柜子上的文件。”
后面的话, 她没补充完整。
商时序嘴角扯了扯,低着头颅。
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晚棠在心中斟酌措辞,想着如何开口打破此刻略显诡异的平静。
他支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让我送你到机场,总不过分?”
“嗯。”晚棠点点头,“不过今天工作日,车流比较密集。避免堵车,我们得早点出门。”
“好。”
商时序修长的手指攥上她的行李把杆,“现在时间还早。”他将箱子推到一旁墙角的位置放着,“先吃晚饭。”
“时间来的及吗?”
“来得及。”她点头,“晚上九点四十五。”
现在才五点半的样子,从小区到首都国际机场,车行大概一个多小时。
按理来说,时间上是绰绰有余,不必去那么早。但晚棠做事情不喜欢拖拉,宁可早一点在那干等着,也不愿晚一点。
听见她这样说,他问:“一起吃顿晚饭?”
“好。”周晚棠答应得很快。
随后面色略微尴尬,不太好意思地看着他,“我不太会做饭。大多数时候都是点外卖,实在吃不下去了,会请阿姨上门做菜。”
“家里两个人,我会就可以了。”
晚棠诧异。
对上他落过来的视线,解释说:“有点意外。”
商时序趿着软拖,手指搭在冰箱推门上,似乎在回忆,“以前在国外留学,吃不惯那儿的饭食,便开始自己薅起袖子,尝试做了。”
“原来是这样。”
她坐在中岛台旁的高脚上,半撑着下巴,“那我还挺期待的。”
他口中的国外留学,应该就是去哈佛求学的那段时间了。
心里虽然知道,但是没挑明。
商时序将冰箱拉开,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根蔫了吧唧,没什么水分的芹菜了。
他的手指骨扣着推门,重新合上。
“我送你过去,待会在外面买一点吃了。”
晚棠不解:“怎么了?”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了,过两日我让人送食材过来。等你出差回来,再尝试。”
她没想到是这茬事,脸上隐隐浮出尴尬的神色,“要不还是算了,包里装了点面包,到时候饿了也可以果腹的。等下了飞机,我在酒店附近买点夜宵也是可以的。”
商时序唇角抿出淡淡的弧度:“那一起去吃饭?”
话题转变太快,晚棠的思绪还有点乱。
他有点无奈:“现在这个季节,晚上吃冷食对身体健康不好。”
“行吧。”
周晚棠从高脚椅上起身,将方才放着的行李箱拎着,拉着拉杆走到商时序的面前。
示意他:“走吧。”
商时序就这么伫在她眼前,将吊顶的光源遮住,低着头,视野里都是他压下的阴影。
他说:“等我去取一件衣服。”
“好。”
自从两人住在一起后,周晚棠将卧室衣柜里不适宜自己平日里穿着的衣服都收了起来,放在衣帽间里,只为给他衣服的放置腾出一片空间。
此刻,房间的衣柜里,除了她自己的衣裳,还混合着男人裁剪得体的西服,平日里的休闲衣裳,还有那形容清隽的衬衣。
本来还分出了界限,可她衣服实在太多了点,即使收捡了,也还是占了大半。
慢慢的,泾渭分明的河消失了,开始有了点小夫妻过日子的感觉了。
商时序推开柜门,目光从里略视过,很快取了一件浅绿色牛仔面料,柔软贴肤但较为厚实的外套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周晚棠盯着他肘间搭着的衣裳,没忍住开口提醒:“你拿的是我的衣服。”
“嗯。”
他的目光将她打量一遍,“你身上穿得轻薄,去西安那边,总归到夜里了。就算酒店距离机场近,那还是要在冷风中过一下。如果酒店离得远,就更不必说了。”
“我查一下天气预报。”
说完,她作势就要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看看天气。刚划开屏幕,手机便被抽走。
“别看了,出去吃饭了。”
另一只手动作自然地搭在行李把杆上,“走了。”
见晚棠停在原地,眼睛含起笑,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我说的都是真的。”
没辙,只得将手机归还给她,“看吧。”
周晚棠敛着眼睫,看着眼前的手机,但心思全然不在此。
方才商时序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手指碰上自己的掌心,指腹带着温度,让人忍不住回缩。
他接过行李的动作无比自然。
很稀松平常,甚至没什么特别的点。但那一瞬,却像是被人拿羽毛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挠了一下,叫人实在无法忽视。
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着,指尖抵着掌心。
她眨了眨眼,理智回笼。
有点小题大做了,想到这,语气冷了两分,故作冷淡:“不用看了,我信。”
“走吧,去吃饭。”
*
晚上两人在外面随便吃了点,夜里城市的烟火气也变得浓烈许多,明明两人的关系也仅限于认识,以及那张盖了章的证。
但今天的关系好像变得深入了一点。
商时序将晚棠送到机场,从抵达机场,再到登机,成功降落西安咸阳国际机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的事情了。
夜里有点冷,将外套穿上才不至于抱着手臂哆嗦。
他还真有点神算子的潜在。
不对,这叫未雨绸缪。
拎着行李箱,在机场外拦了辆出租车,大概十多分钟后,才算抵达酒店。
酒店是商时序吃饭时候预约的,离博物馆直线距离很近。
当时自己预约的时候,明明显示周围已经预订满了,也不知道他这么晚的时间点是怎么约到的。
可能是家里公司涉猎酒店吧。
虽然这次是出差,但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情。闲暇之余,也可以去周围转转,感受一下西安的风土人情。
为此,她还提前一两天给自己制定好了临时的旅游计划。
明晚去大唐不夜城逛逛,转天上午无事,去看看兵马俑,再搭乘下午的飞机回到北京。
办理入住后,周晚棠拖着行李箱搭乘电梯到房间。
将行李箱打开,取出换洗衣物,去淋浴间洗了个澡,冲去奔波带来的疲惫感。
洗澡之前给手机充了电,洗完澡拿干发帽包住湿漉漉的头发,将充电器给拔了。
打开消息,发现十分钟前,商时序给自己发了条消息:[到了吗?]
[刚到一会。]
想着现在时间不早了,便又再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早点休息。]
这个点,夜猫子的邬紫越还没有休息,估计是在熬夜追近期播出的新剧。
[睡了吗?]
那边秒回,随之而来的是视频通话。
邬紫越那边的光线暗淡,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视频画面的右下角摆着一台平板,里面果不其然地在播剧。
暂停的缘故,进度条显示过半。
“你一个人去的?”
“嗯。”
“徐师傅没去吗?”
周晚棠坐在**,背靠着墙壁,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将手机放在床铺上:“师父腿脚不便,前两天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筋了。而且这次虽然名义上是出差,但是也没太多的事情,主要是和博物馆交接一下就好。展览前期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也可以自己去周边逛逛了。”
她撑着左脸颊,“一个人过来,主要就是涨涨见识,权当历练了。”
“那你家那位呢?”邬紫越揭开脸颊上敷着的补水面膜,“他没跟你一起过来?”
“关系不熟。”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儿。”晚棠吐槽她心中的想法,“你在想些什么呢?”
“你俩才结婚几天啊,不度蜜月?”
“再问绝交。”
邬紫越朝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手拉封条的姿势,“明白。”
周晚棠闲问:“看什么剧呢?”
“恐怖片。”
“那算了。”
“你还看剧,别看了。”邬紫越从抽屉里掏出手机支架,将手机搁在上边,“明天早上还是搬砖人。”
“等结束了,好好享受一下这趟西安之行。”
晚棠:“嗯。”
“不跟你唠了,早点休息。”
“挂了。”
结束通话,晚棠将手机扔在一旁充电,整个人呈‘大’字瘫倒在**,闭着眼睛滚了一圈。
烦躁。
*
翌日清晨。
才想起昨天晚上纠结半晌,整个人有点懵,云里雾里地睡着了,干发帽都忘记取下来。
头发没吹干,就这么睡了一宿。
从**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吹风机将彼时几乎干透的头发吹了一遍。
尤其是接近头皮的位置。
吹完头发,整理完一切。
周晚棠取出先前准备好的临时工作牌,挂在纤细的脖颈上。
头发松松盘成低马尾,化了一个极淡,但又极为干练的妆容。
今日周五,博物馆内人流不错。
“周老师,年轻有为。”
说话的是交接这份差事的负责人,两人见面握了握手,而后就文物交接一事进行了简单的交流。
“您谬赞了。”
她笑说:“都是分内的事,而且这趟我也算是学习到了不少新的知识。”
工作交接完毕,周晚棠顺带在博物馆内逛了一圈,博物馆内的藏品历经各个朝代,皆是历史变迁的见证者。
只是可惜,更多的文物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时,英法联军入侵,贪婪的他们对圆明园的珠宝、文物进行肆虐搜刮,连镀金的水缸的金粉都刮了。
带不走的瓷器就砸了,最后索性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文物自此开始飘洋过海,流落海外。
周晚棠看着眼前都有单独展台的文物,不禁想起去大英博物馆时,看到的那些文物藏品。
他们大多来自中国,没有解说词,只有冷冰冰的编号,拥挤的挤在狭小的展台上。
外国人不懂中国文化,文物虽然不会说话,可却是历代人民智慧文化的结晶。
从事这个行当后,深感痛心与无力。
经手的每个文物,都会认真修复,尽可能地还原,接近它最真实的模样。
现代文化和几千年前的泱泱华夏文明碰撞,让参观的人,透过文物的模样,与老祖宗进行横跨时空的“交流与对白”。
希望未来的某天,它们也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尽早回归祖国的怀抱。
周晚棠静静伫立在展厅前,展厅中有一尊青铜器,是陕西博物馆送到故宫文保科技部修复的。
这尊铜器经师父的手,她在一旁也起到了点辅助作用。
虽然微弱,可当它修复成功,被摆在展厅供人参观时,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是无法被形容的。
“周晚棠?”
声音由远及近,“没想到还真是你。”
周晚棠整理好思绪,顺着声源的来处扭头看去。没想过今天工作日,竟然会在西安碰上戚文。
他率先走过来打招呼:“好巧。”
“蛮意外的。”
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意外,手指了指博物馆大门,随即很快放下,“你不应该在北京的吗?”
“请假了。”
“表姐今天结婚,请了今天一日假。”戚文笑说,“酒店就定在附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离博物馆近,就过来转转。”
“听你说过这周要飞西安,但是具体周几不清楚,没想这么巧就碰上了。”
“确实有点。”
晚棠笑着赞同:“我待会去周边转转,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忍不住提了俩嘴:“表姐结婚,你还出来晃悠。虽然帮不上忙,但是也不至于跑来博物馆里看展览,你小子有点拎不清。”
戚文挠了挠后脑勺,面上似乎也觉得不大好。
“说得也是。”
从馆内出来,秋日暖阳。
西安和北京相比,温度还是要高一点,不过秋天里的阳光再怎么晒,都是暖和的。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导航,准备搜一下离这最近的景点在哪里,导航过去看看的。
消息弹窗最上面,显示微信联系人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晚棠点开一看,才发现居然都是商时序发过来的。
[西安有同学在那边,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联系他,让他带你去附近转转?]
[不用了。]
月亮西沉:[来之前已经做好攻略了。]
想了想,拂了人家的好意也不太好,显得有点冷了。
将手机切换成拍照模式,又往上走了两节台阶,找了一个绝佳的拍照角度,将眼睛看见的风景,以照片的形式发送了过去。
[刚从博物馆出来。]
文邹邹地来了两句:[我很好,勿念。]
又重新将手机窗口切换到高德地图,将起始地和目的地输入进去之后,寻了个最近的景区,徒步走了过去。
溜达了一圈,本来还准备去看看兵马俑的。但是今日走的路实在太多了,有点消化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今天走得太久了。当时贪凉快,将外套脱了,只穿了件单衣就在外面蹦跶。
回到酒店的时候,脑子、腿脚也开始泛晕,有点酸软。
晚棠以为是自己运动量过大而产生的正常情况,故而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下沾着汗味的衣裳。
洗了澡,将额头前打湿的刘海用吹风机给吹干后,起身将飘窗的帘子拉上。
现在才下午四点多,外面阳光正盛,窗帘拉上,卧室里一下变得黑黢黢,让人无从分辨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一沾枕头,大脑就昏昏欲睡,根本无法进行清醒的思考。
手机铃声停了又响,但是无人接听。
屏幕亮起,而后熄灭。
……
周晚棠最后是被热醒了,将身上盖着的被子掀掉,舒服得吸了口气。
脑子比睡前稍微清醒了点,应该是退了点烧的,但还是掉线状态。喉咙异常干涩,难受得很。
她吸了吸鼻子,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周沉术给自己发了条消息,问自己在干什么。
她划开屏幕,直接发了条语音:“哥,我发烧了,难受死了。你要没事,就快过来看看我死了没。”
说是这样说,但也就只是打嘴炮而已。
这个时间点,估计还在北京处理公司上面的事情,又或许是飞到异国他乡去了,也说不定。
没想到消息秒回:[发烧了?]
[你人在哪里,商时序不在你身边?]
可惜周晚棠消息一发送过去,就将手机甩到一旁。根本无暇顾及,而且手机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音状态。
如果不打开手机看,很难发现对方发送消息过来了。
她起身,准备倒口水喝。
嘴巴里像是有一台抽烟机,嗡嗡嗡的,干得冒烟。
刚支着身体,准备从**爬起来。结果一时不查,才起了一半,就脱力倒回**了。
偏偏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了,屏幕一闪一闪的,显示有电话进入。
看也没看:“喂。”
“你发烧了?”
“嗯有点,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转眼的功夫,就忘得一干二净,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分量真低。”
她倒抽一口凉气,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缝。
刚刚起个身的功夫,小腿撞到床板上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抽筋了,动弹不得。又因为生着病,语气虚弱许多。
“ 哥,我好倒霉。”听起来有点委屈,“ 真是印证了那句话,人倒霉了,连喝水都能塞牙缝。刚才我一个起身的功夫,都能把自己给撞到。”
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对面说话总是听不大清楚。
晚棠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周沉术!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现在看我倒霉,你在幸灾乐祸?等我回北京,跟你没完。”
“嗯?”
音色好像不对。
这好像不是她哥。
她勉强盯着屏幕瞧了几眼,但是视野看东西都是模糊而带有重影的。
上面的备注根本看不清。
她猛地凑近手机屏幕,但视线无法聚焦,抬起头,又猛地低下头。
一串没有备注的,IP属地北京的电话号。
不确定地问:“商时序?”
作者有话说:
蟹蟹“47730594”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蟹蟹“钱满罐”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