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建平翻遍了主院都没找到值钱东西,只能一心寄托在讹诈陆冬利上。他的如意算盘才刚打起来,陆管家就带着人把他给抓住了。

自然,颜知非也没能幸免。

陆管家被佣人叫走,是个圈套,就是为了让金建平和颜知非放松警惕,乖乖地从犄角旮旯出来。

金建平跪在地上,稍有动作就会惹来一顿责骂。颜知非站在一侧,心里盘算着脱身的事。

陆冬利第一个跨门而入,目光死锁着金建平,却质问金管家:“不是说已经把他送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金管家深深地低下头去,自责地解释:“太太,我当时确实把他送上了小巴。”

陆冬利一个冰冷的眼神扫向金管家,惊得他顿时就不敢作声了。陆冬利克制着声音,呵斥道:“你亲自把他送回去不就行了?”

陆冬利咬牙切齿,仿佛忍着一股劲儿。见颜知非正盯着自己看,她没好气地瞪了颜知非一眼,翻着白眼骂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不是说陆太太是个顶和气又顶善良的人吗?怎么急眼的时候也是这般德性?

颜知非不愿留在这儿了,她问:“那我可以走了?”

陆冬利瞪着眼盯着她,气得不轻。

突然,陆冬利回头,对金管家道:“把你们家的扫把星给我带走,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见。”

金建平偷窃主院的东西都能离开,那她颜知非也能走了么?

颜知非又问陆冬利:“那我可以走了?”

陆冬利一口白牙都快咬碎了,“走什么?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乡下野丫头,鬼鬼祟祟地跑到主院去,谁知道是要作什么妖?不查清楚不许走。”

看陆冬利气急败坏的样子,恐怕是想把她送去坐牢了。

颜知非不服气,指着金建平,“他都能走,我为什么不能走?”

陆管家冷冰冰的目光也落在了颜知非身上,但他说话时不急不躁,像在跟人讲道理,他道:“他是个傻子,脑子不清楚,做点傻事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你不一样,你来历不明,目的不明,随随便便放你走了,邵家上下都会不安。还请您配合。”

颜知非据理力争:“我是颜安青的孙女,从青古邬来的,怎么就来历不明了?我来上海是为了找人,怎么就目的不明了?”

陆管家使了个眼神给金管家,金管家带着金建平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陆管家。他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房间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去。

“小姐,”陆管家的语气温和下来,“你说你是颜安青的孙女,空口无凭,别说董事长无法信服,就连我听了都觉得不可信。”

颜知非正要跟他理论,陆管家抬手压下她的话,又道:“我们邵家向来通情达理,只要你的要求合理,不管你是不是颜安青的孙女,我们都可以给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钱多钱少都是一份心意,你要是愿意领了,就拿钱离开。”

陆管家还是想打发颜知非离开邵家。

颜知非说道:“我也不想待在邵家……”

她话还没说完,陆管家就干脆利落道:“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就送你上火车,你赶紧回青古邬。在上海,没有身份证明不行,没有居住证明也不行。万一哪天你一不小心被当成黑户抓起来坐牢,我们就算想帮你也帮不上忙了。”

颜知非道:“我来上海就是为了找人,我爷爷说邵添关老先生一定知道那个人的下落。你帮我跟你们家老先生问问,他告诉我地址,我立马就离开邵家,一刻也不多留。”

金建平的那番话让颜知非意识到宅门大院的是非实在可怕,稍有利益冲突就恨不得将对方给除掉,她不能久留。

陆管家温和的脸冷了下去,怪吓人。

“得寸进尺的人通常下场都不怎么好。”

颜知非一头雾水,“帮我打听个人,问个地址,不是几句话的事吗?”

陆管家冷声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邵家讨价还价?”

话音刚落,陆管家抓起电话。

“你要是不识趣,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人把你抓起来。你身份不明,会被拘留。而且,我可以调出一段你闯到主院去的监控,鬼鬼祟祟,谁看了都会怀疑你。到时候,你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颜知非知道事情严重,“别!我……可以走,但我要先见一见你们小先生。”

一是为了道别,二是为了拿旗袍。

陆管家放下了电话,嗤笑一声,“小丫头,之前对你客客气气的,你可能就有点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小先生现在忙着呢,薛老师的旗袍可不好做。要是做不好,他在邵家能不能待下去都是一回事,哪有闲心管你?”

“你也不要想着找人的事了,赶紧回青古邬去,或许还能得一分平安。要是不识趣,只怕……”陆管家的话没说完。

颜知非在心里掂量许久,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她道:“我可以帮你们做旗袍,只要你们肯把白玥的地址告诉我。”

她是个顶洒脱的人,在过去的小十八年里,她没看过任何人的脸色行事。自打从爷爷手里接过白玥的旗袍后,就常暗自辗转纠结。有时候,遇到点儿困难,就想放弃,想转身回青古邬了。白玥是谁,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也不想去见,更不想把世上最好的旗袍送到她手上。可是,一想到爷爷临终前痛苦的样子,她又狠不下心来。

陆管家拿起电话,拨动号码。

“你干嘛?”颜知非急了。

电话接通,陆管家道:“把乡下丫头之前做的窗帘拆了送过来!”

颜知非不懂他的意思,短短几分钟后,那窗帘就到了陆管家的手里。

陆管家把窗帘砸到颜知非跟前,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丫头,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看看自己做的东西,哪有半分做旗袍的功底?”

“连我这个门外汉我都知道你的线功一塌糊涂,做的这张窗帘烂透了,你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跟我说可以帮忙做旗袍!”

“你换别家讹钱去,邵家不欢迎你!”

旁边的佣人敲起了边鼓:

“小丫头,大上海不是你们乡下,规矩多,做事得漂亮,像你这样偷奸耍滑是落不了好的。”

“上海这个地方,多少有本事的人都熬不下去,像你这样一无是处,别把命给搭上了,到时候还怨邵家不近人情。”

“小先生心善,可怜你,你别动非分的念头,到时候被人说闲话。”

“没错,家里太太们都在为小先生求姻缘,多少富贵小姐盼着嫁进来。你以为你一个乡野丫头能有什么机会?”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佣人们非要把一个道理硬塞给颜知非:不要把同情当成男女之间的感情,还差得远呢!

陆管家突然递给佣人们一个严厉的眼神,所有人噤声不语。

一道人影走入房间,房间顿时蒙上一股寒气。

“非非留下,跟着我做旗袍。”

是邵琅远的声音!

邵琅远对颜知非道:“身份证明的事,邵家的人会去办,你先给我去干活儿。”

颜知非长吸了一口气,说道:“陆管家办事妥当,就让他去吧。”

“好。”邵琅远命令陆管家:“尽快把非非的身份证明办了。”

陆管家只觉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僵硬的脸挤出难看的笑,“小先生,这事我可办不了。”

颜知非不是黑户,身份证明当然办得了,只是会特别麻烦。

“你会有办法的。”邵琅远说完,带着颜知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