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半,颜知非按照约定开车去送礼服。

颜知非之所以坚持礼服由她亲自来送,是因为她想看看顾客们在收到旗袍的时候的真实反应,才能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手艺与顾客的心理预期有没有距离。

颜知非按照约定来到郊外美术区域移动美术馆之外,黑色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杂草开着淡淡的野花,有种天然的美,清新而自然。

颜知非拿出手机给顾客打了个电话,说道:“李先生你好,我到了,是我现在把旗袍给您送上来,还是您自己下来取?”

电话那端的人显得很紧张,说道:“不,不!你就站在原地等我,我自己下来取,你站着别动。”

电话立即被掐断,一个高瘦的小伙子从美术馆里走了出来,他左顾右盼,视线有些飘忽,似乎很怕被发现什么似的。

当李先生走向颜知非时,颜知非把手里的箱子递给了他,说道:“你可以先检查一下,看是否符合心意,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改的也可以提出来跟我说。”

李先生接过盒子说道:“我们之前已经就这套衣服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沟通,应该出不了问题,你给我就可以了。”

李先生刚拿过箱子,一串急促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手机号码,见是个陌生号码才放松下来,大大方方地接起手机,不再避讳颜知非。

颜知非对别人的电话隐私不感兴趣,可是,李先生的手机声音太大了,这是老式手机共同的缺点。

电话一接通,电话那端的人就冲李先生吼了起来:“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我要的是宋大设计师设计的服装,而不是你们随便找一个设计师来搪塞我。”

李先生着急地道歉:“真是对不起,我现在就到您的办公室来跟你沟通,电话上实在不太容易说清楚。”

李先生着急忙慌地挂断了电话,见颜知非还站在原地,微怔了下问道:“颜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颜知非微怔了下,笑道:“我没什么事情了,只是想请你验验货,通常,顾客们在收到旗袍后都会先检查。”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你可以先走了。”李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一种赶人的冷漠语气。

颜知非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有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回到车上,颜知非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为什么那位李先生很害怕她上楼,非要她待在原地等?为什么这位李先生贼眉鼠眼地唯恐被旁人看见?还有那个突然打过来的电话,它告诉颜知非,这位李先生就是做服装设计的。

因为有之前陆峒今的前车之鉴,颜知非对于同行来定做旗袍多少有些防备,唯恐又上一次当。

为了查清楚这件事情究竟蹊跷在什么地方,颜知非回到店里后就坐到了电脑前,开始搜寻关于李先生所在工作室的信息,发现李先生所在的工作室,虽然是一个美术工作室,却隶属于天盛设计公司。

巧了,宋奕禾之前所在的那家服装设计公司不也隶属于天盛设计公司吗?

颜知非打算找宋奕禾问一问,刚回到店里,她就把宋奕禾叫到跟前来了,即将开口时却突然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宋奕禾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找我吗?怎么想说又不说了?”

颜知非说道:“大概是我最近忙的有些晕头转向,本来想起一件事情得等把你叫过来,突然又忘了。”

宋奕禾暖暖地笑道:“忘了没关系,等会儿想起来了再找我也行,虽然赵先生不在你身边,但你现在有我啊。”

颜知非点点头,算是回应。

接下来要做的旗袍是王文文结婚用的婚式旗袍,颜知非找到王文文测量尺寸,做前期工作。

王文文正和戚歌的妈妈一起下厨,听到门铃响,也顾不上洗手就跑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是颜知非,高兴道:“快进来,正好,赶上饭点儿。”

颜知非笑道:“我今天是来给你量尺寸,量完之后我还得回去,忆夏一刻也离不开人。”

王文文对颜知非道:“我知道你店里的事多,又有忆夏需要照顾,但你不能总绷着一根弦,时间久了,绷得太紧,会出事的。”

颜知非看着王文文和戚歌的妈妈在一起热热闹闹做饭的场景,很有烟火气。

王文文洗完手和颜知非一起到了卧室,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留下薄薄一层里衣。颜知非拿出软尺,一边为她测量尺寸一边用笔记录。

王文文满脸期待,说道:“换做以前,我真是想都不敢想,我以为我这辈子跟结婚这种事都没有缘了。”

颜知非笑道:“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文文吐了吐舌头,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当时的情况有多糟,每天早上起床都感觉整个天空都是黑压压的看不到希望,更看不到未来,哪敢奢望结婚成家这种事?”

颜知非为文文量好了尺寸,收起本子和笔:“好了,你就乖乖的等着做漂亮的新娘子吧。”

王文文两眼直冒星光地望着颜知非,小心翼翼地试探:“非非,我的旗袍会是什么样子?会很漂亮吗?”

颜知非笑道:“我们颜家最拿手的就是婚式旗袍,你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颜知非坚持要走,王文文非要留她下来吃饭,颜知非说道:“如果你还想穿漂漂亮亮的婚式旗袍,就得让我先回去忙活了。”

王文文满脸遗憾道:“难道留下来吃个便饭也不行吗?”

戚歌的妈妈用精巧的盒子装了一屉包子递给颜知非,说道:“既然你忙,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你,这点儿点心你拿回去吃,一定要趁热,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颜知非谢过后,好奇地问:“怎么没看到戚歌?”

王文文和戚歌的妈妈面面相觑,颜知非觉得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王文文说道:“不是你打电话叫他去店里了吗?”

颜知非说道:“我一忙完手上的事就直接从店里出来了,没有给戚歌打电话。”

不管颜知非之前和戚歌有多么深厚的友谊,在戚歌有了王文文之后,颜知非都在下意识的与戚歌疏远,就算有事情要联系也是首先联系王文文,绝不会单独打电话给戚歌。

戚歌的妈妈迟疑着说道:“戚歌跟我说的也是你打电话过来说店里有事情需要帮忙,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该不是溜出去玩儿了吧?”

颜知非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宋弈禾的样子,也许戚歌突然跑回店里跟宋奕禾有关系,便急匆匆得往店里赶。

当颜知非回到颜氏旗庄时,果然看到戚歌在店里,他从角落里拿出一个扳手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看到颜知非回来了,打保票道:“非非你放心,我一会儿就修好了。”

颜知非察觉到不对劲,问他:“你们在修什么?”

戚歌说道:“店里的蕾丝织机坏了,正好,你不是要蕾丝做旗袍吗?我得赶紧把它修好,这样就不会耽搁你做旗袍了。”

颜知非顿时就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圈套,是宋奕禾故意设计了这一切。他先是在金缕衣服装设计大赛上取得了颜知非的信任,又借用哼哈患病的事情让颜知非对他放下戒备,再趁机来到颜氏旗庄,其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蕾丝织机。

大概是宋奕禾听到了颜知非的声音,急匆匆地从装蕾丝织机的小暗房走了出来,脸上却没有一丝慌乱和尴尬的神情,反而微笑着对颜知非打招呼:“回来了?我看蕾丝机坏了用不上,我又不懂,只好和戚歌联系。”

戚歌从颜知非凝重的表情上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他走向颜知非,低声问道:“难道不是你叫我来的?”

颜知非没有回答戚歌的话,而是微笑着对宋奕禾道:“最近不需要做蕾丝,所以那机器暂时也用不上,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