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歌为了逃相亲,躲进了颜知非的店里。

“非非,见到戚歌了吗?”戚歌前脚刚上楼,兰姨就跟着找来了。

戚歌正准备下楼找点吃的,听到兰姨的声音立马躲到了柱子后面。这段时间戚歌见了兰姨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颜知非笑而不语,目光落在兰姨身边的女孩儿身上。女孩生得俊俏一双眼睛也很水灵,颜知非立马明白过来。

“兰姨,看来戚歌不在,我们去别处找找吧。”不等颜知非回答,兰姨身边的女孩儿便拉着兰姨离开了店铺。

戚歌心里的石头落下,蹬蹬蹬从楼上跑下来,“非非,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妈我……”话说一半戚歌突然怔住,颜知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兰姨正一脸得意站在门口。

原来她们并未离开。女孩儿看见了柱子后露出的衣角,所以拉着兰姨佯装离开引他主动出来。

戚歌被抓了个正着,无奈只得乖乖坐下来相亲。

女孩率先伸出了手,笑得落落大方:“你好,我叫方小晚。”

“戚歌。”戚歌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话,但还是礼貌地伸出了手。

方小晚并不介意戚歌的态度,问道:“你为什么躲着兰姨?是不喜欢相亲还是不喜欢我?”

戚歌没想到方小晚问得这么直白,挺了挺腰板反问道:“你会做旗袍吗?”

“不会。”

戚歌心下一喜,道:“那我们不合适。我这个人有个怪癖,就喜欢会做旗袍的女孩子。”

方小晚脸上始终保持微笑,就好像猜到戚歌会拒绝似的。

“你不生气?”问这话的时候,戚歌心里感到一丝愧疚。

“干嘛要生气?”方小晚故意逗他:“ 相亲是双向的,你没看上我,还不见得我就看上了你呢。不过你这个人挺有趣的。”

听她这样说,戚歌神色轻松起来,眉飞色舞谈起旗袍来。前一秒的相亲对象愣是被他处成了“兄弟”。

就在两人聊得起劲时,王文文突然来了。见戚歌和女孩有说有笑,王文文的脸上像染了霜一样冷。

颜知非月份大了不能下厨,王文文得空就会过来给她改善伙食。

王文文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一个人坐在角落摘菜,但眼睛耳朵却没闲着。

“小晚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最近有部新片上映,我搞了两张票,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戚歌递给方小晚一个眼神,方小晚立刻明白过来,笑着配合道:“时间是有,只是我家住得远。”

戚歌接上话茬:“远,没关系,我有车我来接你。”

“那我们看完电影,去吃甜品吧,我知道一家甜品特别好吃。”

戚歌一脸深情地盯着方小晚,乖成了小白兔:“都听你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句句浓情蜜意。王文文实在听不下去,端着菜篮子直接去了厨房。

饭点,王文文正给颜知非盛饭,戚歌领着方小晚直接坐了下来。

戚歌见王文文只盛了颜知非和她自己的份,便问:“我的饭呢?”

王文文心里闷哼一声,没好气的回道:“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在,所以没做你的饭。”

颜知非知道王文文在跟戚歌闹情绪,嘴里憋着笑却什么也不说。

方小晚好不容易忍下笑,闻了闻饭菜,夸赞道:“嗯,文文做的菜真香,不知道我有没有福气尝一下呢?”

王文文抬眼看了一眼方小晚,直言不讳道:“我这做的粗茶淡饭怕是合不了你的胃口,你还是别在这儿吃了,跟你喜欢的人去外面饭店吃吧。”

满满醋味,呛得方小晚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道:“算了算了,我演不下去了。”

看王文文还一头雾水,方小晚叹息一声解释道:“他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呢有喜欢的人了。”

原来方小晚也是被家里逼迫才出来相亲的。

王文文立马调转头看向戚歌,眼神带着怒意,该不是这小子单相思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演戏被拆穿,戚歌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立马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夹菜,却不想抖了好几下。

方小晚起身要走,刚离开桌子便停了下来,对戚歌道:“连追她的勇气都没有,你还怎么给她幸福?加油吧小少爷。”

方小晚走出旗庄,看到蜿蜒的巷子里闪过一抹身影,显然把她当成旗庄里的人了,迟疑很久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道:“我想见你们老板。”

颜知非听到动静,走下楼来。

杜今一看到颜知非就急道:“非非,老爷不见了。”

算着日子,颜顾采药该回来了,可杜今去了好几次渔村都没见到颜顾,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昨天,杜今又去了一趟渔村,还是没找到颜顾。杜今琢磨了很久,才选择告诉颜知非,希望她能有办法找到颜顾。

颜知非愣在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彷如整个身子坠进寒冷的冰潭里,渐渐失去温度 砸得她浑身僵硬。

她想起了之前在渔村遇到的那位白发渔翁,按照杜今的描述,她那天见到正是她的父亲,他的容貌神态依旧刻在她的脑子里。

可他,却不肯认她。

王文文从戚歌嘴里多少知道些颜知非和颜顾之间的事情,拦着颜知非对杜今道:“您这是安的什么心,非非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看不到,您告诉她这些是想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呀。”

杜今目光落在颜知非隆起的肚子上,很是愧疚,重重叹息道:“非非,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呀。”

现在颜顾下落不明,能找的地方他去了,能试的方法也用过了。现在入冬,旗蔓新的病又重了。他也是实在没辙才来找她的。

王文文替颜知非打包不平,说道:“本来就是,你曾经需要父爱的时候他不在,现在有事了就找上门来了,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父亲的。”

缺失的父爱,不会因为颜知非的不提就不痛。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上海的冬天不如从前阴冷。加上邵琅远在装修颜氏旗庄的时候铺上了暖气,所以,不管外面有多冷,旗袍店里始终都很温暖,一点儿也不影响颜知非做旗袍。

当颜知非把牧先生的旗袍全部做完,送到薛思微的家门口时,在楼上阳台品茶的二人快步走下楼,担忧地上前。

薛思微扶着颜知非进门,“非非你也真是的,让店铺里的人送来就可以了,你现在怀着个孩子,多不方便呐?”

颜知非道:“上海很多女孩儿在怀孕后都会继续工作,一直到临产前半个月才会专心准备生孩子的事。娇滴滴的她们能做到,从小爬树趟河的我更没问题。而且,牧先生的旗袍每一件都格外珍贵,我不希望有一丝差错,还是亲自来一趟比较安心。”

跟颜知非同来的帮手们把一件件旗袍送进房间,用牧先生提前准备好的挂钩挂着,整整齐齐摆了两排,加上之前交上的旗袍,一共十件,每一件都代表一段旗袍的过往,一个时期的审美,也代表了时尚的审美更迭。

牧先生道:“等我检查完,就可以付尾款了。”

这时,王草儿按照颜知非的吩咐把一件通体黑色的旗袍提到了颜知非的身边。

牧先生在看到这件旗袍时眼里充满了疑惑。

上海女人精致,偏爱四季绚烂的美,除了样式,花纹是她们最讲究的地方。当然,漂亮的花纹也是最直观的,最能体现旗袍之美的地方,所以,几乎没有人会选择用黑色来做旗袍。

牧先生问道:“这是……”

王草儿找了把黑色旗袍挂上,又摘下包在外面的灰白色塑料布,露出里面的真容。

当塑料布被拆开,薛思微顿时瞪大了眼,快步走了上去,手微微颤抖着从旗袍身上虚抚而过。

“用蕾丝做的旗袍……”她激动得近乎失语,“你真的做到了……”

牧先生也看出了玄机,激动得失语。

颜知非道:“琅远留下的蕾丝织机里存了两块蕾丝布料,一块白的,一块黑色。上面的镂空花纹共有两层,一层轻掩另一层,可让肌肤隐隐若现又不会显露,仿佛隔着厚厚的重纱看远处的美人。性感中透着稳重和大气,就好比一个性感的女人又带着些谨慎和理性,这不就是未来旗袍想要的样子吗?”

“未来?”牧先生眉头微锁,一下子就抓住了颜知非话里的重点。

颜知非道:“牧先生托我做的十件旗袍我已经全都做好了,这件黑色的旗袍,是我对未来旗袍的理解,如果牧先生有兴趣,我们也许可以商量商量看是不是合适把它放在展览上。”

牧先生的眼里顿时溢出光芒,他喃喃地:“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我们不只要展示旗袍的过去,还应该展望它的未来。”

他激动道:“非非,谢谢你,让我的展览更完整。”

颜知非道:“牧先生可以不急着说谢,可以先检查所有的旗袍是否合格。”

她俏皮一笑,“另外,我是需要佣金的。”

“没问题没问题,您先回去休息,我检查完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牧先生面对这些艺术品时,高兴得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一旁的薛思微笑看着他。

颜知非又道:“牧先生,另外一件白色蕾丝旗袍我也正在做,到时候送过来,如果合格的话,凑成十二件如何?”

牧先生沉吟道:“十二件,我想想……”

旁边的薛思微道:“一年十二月,又笼统为四季,不如展览的名字就叫‘旗袍的四季芳华’吧。”

“好,就叫‘旗袍的四季芳华’。”牧先生高兴大笑。

三日后,颜知非接到了牧先生的电话,他在电话那端高兴得像个孩子,说每一件旗袍都无可挑剔。他一遍遍地重复,说期待颜知非送来那件白色的蕾丝。

五日后,颜知非送去了白色的蕾丝。牧先生还没跟颜知非说上话,薛思微就拉着颜知非的手不放,想让颜知非为她做一件纯蕾丝做的旗袍。颜知非婉拒了,不是她跟钱过不去,而是她暂时还不会使用舒家的蕾丝织机。

半月后,颜知非受邀参加牧先生的旗袍展览——经纬间的四季芳华。

这个名字是颜知非在递交白色蕾丝旗袍时向牧先生建议的,他当时还有些为难,毕竟之前的名字是薛思微取的,突然改名,他担心薛思微会不大高兴。活了大半辈子,哪会不知道是一个名字重要还是心上人的心情重要。没想到薛思微听说了这个名字后极其喜欢,展览的名字也就最终确定下来。

展览那天,颜知非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每一件旗袍的铭牌上。

在艺术家展示台那儿,还挂着颜知非的照片,照片上写着醒目的字:旗袍定制师——颜知非。而她照片的旁边就是牧先生的照片。

在看到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做的旗袍时,颜知非的眼眶湿红一片,视线被模糊了一次又一次。

原来,把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成功地做好会那么不容易,也那么荣耀!

如果爷爷在世,他应该会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