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温枳醒来的那天起,每天都有专业的陪护人员带她做康复训练,顾听舟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似乎忘记了那个烟花绽放的夜晚,他曾在黎曼耳边许下的承诺。
黎曼的房间在二楼,透过落地窗,她看见顾听舟搀扶着那个与她容貌极其相似的女人,在花园里慢慢地踱步。
太阳洒在温枳身上,相比于黎曼的坚韧圆滑,温枳有种破碎感的美。
温枳的美,是一种与世无争的,稍微再靠近一点,都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
顾听舟望向温枳,眼里的温柔是藏不住的。
克制又隐忍的爱。
所以替身终究是替身,无论多久,也还是赢不过白月光。
黎曼缓缓摘下无名指的那枚戒指,这枚戒指是顾听舟前段日子求婚时亲自为她戴上的。
这是顾听舟在一个拍卖会上花了五千万高价拍下的戒指,黎曼的指腹轻捻着这枚戒指,扬起手把它放在阳光下,戒指上的钻在光的折射下闪得有些晃眼。
与此同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加粗版新闻标题——
【莱鸣集团ceo疑似与宸洲娱乐千金关系密切】
配图是几张打码的模糊图片,但不难一眼看出图里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谁。
小男孩终于还是长大了。
五年了。
一切都刚刚好。
.
这些天,黎曼白天被关在房间,只有晚上等温枳熟睡了,顾听舟才会派人去给黎曼开门。
日子这么不咸不淡地过,黎曼倒也从未抱怨过什么,每天甘之如饴地在房间里画画。
顾听舟走进她的房间时,黎曼正在专心致志地给画上色,又或许是房间里的地毯铺得太厚,她没注意到有人在自己身后驻足许久。
意识到顾听舟的存在时,他已经静静地看着她画了半小时了。
“顾先生。”
黎曼欠身,朝他点头示意。
顾听舟走到落地窗前,阖眼思忖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几年前把你带走的时候,我说过,只要她醒了,你就可以走了。”
黎曼没应声,而是放下画笔,转身去浴室,把指腹不小心沾染上的颜料给冲洗干净。
“顾先生,您之前的求婚还算数吗。”她轻声问。
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佯装无知地问他。
房间像是被人刻意消了音。
须臾,总算有了回应。
“我会给你补偿。”
顿了顿,顾听舟又哑声补充,“你还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黎曼微笑着摇头,“不,顾先生,我要待在你身边。”
那张白皙清丽的脸庞一如当年,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恍神。
温和的,蛊惑的,令他魂牵梦绕的。
然而温枳醒了,他不得不作出抉择。
“当年你不是为了小朋友的犯罪证据,才这么死心塌地的待在我身边么。”顾听舟点燃一支烟,夹在指缝中,垂眸睇着燃烧的烟。
却不碰,只是等着它慢慢燃烬。
烟雾袅袅中,他的眼眶难得的有些痒。
“我会销毁那段证据,还你自由。”他捻灭烟,淡淡道。
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把温枳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般看待,后来十五岁那年,他被家里认回去,只不过他是见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十八岁,他离开那个尔虞我诈的大家族,孤身一人去京北打拼。睡过公园的长凳、在酒局上陪笑陪到自己胃穿孔、稍微有点能耐的都能把他踩在脚下碾压…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走了过来,受过的苦咬碎了咽进肚里。
如果当年不对自己那么狠,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手段没尝过?
只是当他面对的人是小兔子时,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镜,刻意忽略她那点小心思。
看似是她演技精湛步步为营,实际上是他一点点的放肆、纵容、偏爱。
黎曼的长睫颤动着,楚楚动人极了。
“顾先生…”
我见犹怜。
顾听舟忽然笑了,只是这抹笑无比的自嘲。
“苏特助手上没有那份证据,当年的证据只有一份,在我的电脑里。你明明早就用我的电脑把那份证据给销毁了,却一直装作不知情,而我也配合着你。本以为温枳醒后你会和我摊牌,没想到你没有。”
他掀起眼帘,漆黑微冷的眸子渐渐多了些炙热的温度,注视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女人:
“小兔子,不是你的演技够好骗过了我,而是…”
而是,我爱你。
黎曼始终沉默着。
“不知道你看见那些报道了么,”顾听舟沉下声,转动着尾戒,“小朋友并没有等你,他和宸洲娱乐的千金大概年底订婚,对方和他是青梅竹马,两人最近时常登上热搜。”
“…挺恩爱的。”黎曼中肯地补充。
“小兔子,”他突然喊住她,黑眸沉沉地盯着她,“你要回去看看么。”
“不。”
她每次都拒绝得无比干脆,毫不眷念。
翌日上午,佣人打开黎曼的房间,以往黎曼都会坐在窗前,支起画板绘画。
而今天,这偌大的房间空****的。
惊慌失措的佣人向顾听舟汇报这件事时,他正在弯腰给鱼喂饲料,听后,他的反应倒是平淡得过分。
“我知道。”他说。
凌晨时分,他从监控画面里亲眼看着黎曼离开。
她孑然一身地走,甚至连箱子都没拿。
他把小兔子养大,兔子的心始终没被他捂热。
五年的朝夕相处,终究比不过她和小朋友的短暂旖旎。
.
邮轮在海上漂泊了好几天,终于停在岸边。
几番辗转,再次站在这片熟悉的土地。
黎曼站在荟南的街口,怔怔地望着这片土地。
五年了,这座城市似乎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不知是被什么驱使着,她回到了曾经和陆烬之合住过的那栋公寓楼下。
正好前面有人,她跟着那人一起进入公寓,别人随便按了个楼层,她颤巍着指尖摁下了17这个数字。
电梯缓慢上升,在17层停下。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出电梯。
站在那扇门前,一切都和五年前一样。
她不知道陆烬之有没有把这套公寓出售给其他人,又或许如今的陆烬之,可能早就忘了有这么一个地方。
承载着他们的爱与痛。
轻轻地输入那个密码,没抱着什么希望。
然而。
咔嚓一声,门乖巧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