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很想看我继续痛苦地活着,可是要在花费如此高昂的前提下,自然而然选择了放弃。”

“就这样,我这将死之人得到了一生中短暂又平静的一个月,这也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没人骂我,也没人打我,大家对我的存在好像漠不关心了。”

“那一刻,我明白了,他们不是看我可怜而放弃了对我的欺辱。而是我已然被他们所有人遗忘,排斥到了村里那块专埋无名死尸的地方。试问,谁有兴趣欺负一具死人呢?”

“就这样,母亲卖掉了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乃至陪伴我十几年的小家,只为替我谋取那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生机。”

“出手买下房子的是村长,他出手很阔绰,大方到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这种天真的想法,随着母亲在卖房协议上按下手印而随着破灭。”

“我家周围突然涌出一大帮人,为首一人,是附近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他手持金黄色的罗盘,在房内进进出出,时不时还评上几句我听不懂,但却让周围人逐渐愤怒的话。”

“那一天,我躺在木板车上,妈妈推着它带我出了村,村外的山坡上,我和妈妈同时见证了村里某处房屋突然燃起的熊熊大火。”

“在经过了三天两夜的长途跋涉,我们在一家没有营业牌照的黑诊所落了脚。”

“在一脸坑、穿着邋遢的中年诊所医生‘建议下’,妈妈掏出了全部卖房款,为我交了一个月的诊费。”

“我那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看着我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天真地以为只要输完这一个月药,我就一定能好起来。尽管在这一个月里,我每天都只是输一些不值钱的葡萄糖盐水。”

“生命倒计时的第三天夜里,我的病情急速恶化,鲜血吐了一口又一口,乃至染红了整张床单。坑脸医生的摇头,让母亲眼里好不容易升起的神采彻底熄灭。”

“我以为她会愤怒,哭泣就像我以前被人欺负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可她没有,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到让我感到心里堵得慌。”

“生命倒计时的第二天,我那形影不离的母亲一整天都没有出现,病情加上担心,使我整夜咳嗽不止。”

“生命倒计时的最后一天,我被坑脸医生赶出了诊所,他在临走时扔给我一件大衣,和一张彩色打印纸。”

“打印纸上面有很多小字,但我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一名穿着老款红色长裙趴在血泊之中的女子身上。”

“我不会认错,也不可能认错,那是消失了一整天,一个名叫妈妈的人所穿的衣服!”

“尽管彩色打印纸上,写着*女子在某市某电视台跳楼身亡,名字虽被抹去,可我依然知道是那个电视台,也猜到了母亲的一些用意。”

“看完整张打印纸,我突然感到心跳加速,我知道,当它停下来那一刻,就是我结束生命之时,弥留之际,内心深处某个愿望只怕再也无法实现。”心脏霎时间骤停。

早在周图情绪激动,话到一半之时,金黄色光罩就已被撤去。

金家四口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地上的男孩,一直到他诉说完,也没有动手迹象。

林郑大师那有些温和的声线,打破了这份让人压抑到极点的气氛:“老金,这些年我时常出走,并不是如口中所说去降妖伏魔。”

金家四口,视线转移到了林郑大师身上。

“其实在接触到你们的第三年,我就从跑长途的某个师傅嘴里,打探到了周顺才(灭门案的凶手,周图的父亲)家的详细地址。”

林郑掏出手机,拨弄了几下,举到金家四口面前:“其实我要早些学会玩智能机,上网查一查,这中间的时间或许要不了三年那么久,因为他们母子信息早已被人发布到了网上,应该是叫黑客人肉吧,所以找起来并不费劲。”

收回手机,林郑抱起地上的周图把他固定回轮椅上。

这期间,罗言发现男孩自倾诉完这些年的遭遇后,气息一下就变得微弱起来,弱到,你感觉他可能活不过下一秒。

林郑:“当然,我找他们母子时,周图的腿早已断,事情的经过众口不一,我既没有亲眼见到,自然也无法跟你们保证他之前所说是否属实。”

“但周图断腿之后的遭遇,我可以以三清名义起誓!他若有半字虚假,我愿下阿鼻地狱,受那万年千刀万剐之劫!”

轰隆!

林郑大师话音刚落,毫无征兆的惊雷在空中猛然炸响,好似在为他的承诺做出见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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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走了,带着奄奄一息的周图走的,在天亮前的半小时,消失在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柳林深处。

林郑大师也走了,说是回去闭关,临走之前跟罗言交换了联系方式。

早晨六点的太阳,如往常一般升起,光芒照耀大地,驱散了七人心里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