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是一问三不知,我看不似作假,都放了。”韩度无奈地摇头,端茶说道:“只是说房家之前有一个叫翠香的女仆,事发后不见了踪迹,我已命人去查了。”
沈袆应了一声,本想再打听司马长风干什么去了,又觉得有些多管闲事,看到韩度端茶,赶忙起身告辞,刚走出县衙,县尉叶常骑马而至,一张方脸晒得通红。
“丫头,你咋来了?”
“叔儿,大热的天,您这是去哪儿啦?”
“去了一趟宣王府,被世子找去问话。”叶常翻身下马,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沈袆好奇:“宣王府!他在家中做什么呢?是不是吓得不敢出门了?”
叶常被气笑:“你这丫头,咋说话呢?人家不单是宣王世子,还是堂堂的上将军,咋会吓成你说的那样?”
沈袆撇嘴不信,笑问:“叔儿,您下次要是再去宣王府,能不能带上我呀?侄女也见识一下王公贵胄府宅的气派。”
“你这丫头,竟说疯话。”叶常伸手在沈袆的额头轻弹了一下:“就算再有机会,叔儿也没法带你进府,顶多是在门房外候着。”
叶常急着向知县韩度回话,又说了几句后,匆忙地走进县衙,沈袆则赶着牛车,与一直等在车上的月暖儿返回东市。
沈记寿材铺外,两辆牛拉大板车正在装房家定制的五口棺材,梅三两在旁吆喝着,指挥送货人绑牢实些。
梅三两看到沈袆,小声地说道:“东家,杀人的祖宗来了,在后院悠哉着呢。”
“这么快?你在庆祥堂遇到他了?”
“没有,我前脚刚回来,他就到了。”
庆祥堂是一家药材铺,秋无寒与高掌柜到底是什么关系,沈袆没打听过,只是秋无寒自己说曾救过高掌柜一家人的命。
说是悠哉,梅三两还真没说错。
沈袆走进后院,看到一身青衫的秋无寒坐在石桌旁悠闲地喝茶吃蜜饯,手中还摇着一把精致的折扇,鱼皮紫金鞘的无寒剑横放在旁边的石鼓凳上。
折扇?
沈袆一眼就认出秋无寒手中摇得扇子,正是自己厚脸皮赖来的乌骨泥金扇。
“喂,你干嘛乱拿人家的东西?”沈袆上前一把夺过泥金扇,正反地仔细查看,紧握在手中。
秋无寒的年纪不大,与司马长风仿佛,貌相也不逊色世子大人,只是神情上总带有说不透的懒散与不羁,稍偏一点就是不屑与狂傲。
这德行要是换上司马长风的行头,倒是更像权贵家的纨绔子弟。
“哪里有乱拿?就摆在你房中的妆台上,我到你房中取茶器,见到不错就用喽!”秋无寒“滋溜”了一口茶水,笑问:“兄弟,我看这扇子不错,是从何人手里骗来?”
“兄弟你个大头鬼,这是一个贵气朋友送的礼物,什么叫骗来!”
沈袆很不满这个称呼,像男人婆一样,自己碧玉年华的岁数,但凡不注意都能耽误了好婆家。
“哦,贵气朋友。”
秋无寒扔进嘴里一颗蜜饯,斜眼笑望向沈袆:“我看扇面的落款写有扶摇君,扶摇三千里,长风有归处,看来他的归处是棺材铺,倒也合理,这个定情物不错。”
“定你个头,说了就是朋友。”
沈袆小心地展开扇面,看到上面仅有一副抚琴观泉图,并无秋无寒所说的两句话,反击道:“几天不见,你竟有了酸腐味,这是打算弃江湖奔庙堂的架势吗?”
秋无寒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喂,你也知道醒魂丹不好配,能不能省着点用?真当炒豆吃吗?”
“知道啦!”沈袆笑着回应,收好药瓶和乌骨泥金扇,坐在秋无寒对面的石鼓凳上,摆弄着无寒剑:“秋大哥,你说这京兆府的地界内,谁有本事一剑夺命?”
说话间,沈袆将无寒剑抽出剑鞘,果然没有寒气逼人的感觉,只是恰好一根草丝飘至剑刃上,刚一触及便断成两截。
“我!”秋无寒大言不惭,也是事实。
“啊?”沈袆皱眉,压低声音问:“秋大哥,你认识独眼柳?是你帮他杀的人?”
秋无寒拿过长剑,耍了一个剑花,回道:“替他杀人?他算什么东西,我刚从江南回来,这把剑上连鸡血都没沾过。”
沈袆长吁一口气,连“哦”了两声。
虽然自己与司马长风的关系不熟,可也算是攀了交情,若是秋无寒参与到咒魂案中,固然谈不上报官,心里还是会有几分不舒服,毕竟以邪术害人不光彩。
“我听梅三两说了,是那个世子的事吧?”
秋无寒一番嘚瑟,继续喝茶吃蜜饯,对沈袆谆谆教导:“那人与你有什么关系,何苦要如此上心地打听,不是我说你,老实待在铺子里卖棺材不好吗?想杀世子的人必定不寻常,你别没事找不痛快啦。”
这话倒是不假,沈袆诚服地点头:“那...到底还有谁能使出一剑毙命的招式?”
“你...”
既然苦口婆心无效,秋无寒也便不打算再搭理这个不着调的“兄弟”,起身拔腿要走。
“哎,去哪儿?”
沈袆一把拽住秋无寒的胳膊,毫不避嫌地抱紧,满脸堆笑地央求:“秋大哥,你就告诉我吧,另外我还想求你一件事,能否帮忙找一找独眼柳,他可是咒魂案最关键的线索,就算找不到,帮忙打听一下也成。”
之所以会如此亲近,是因为沈袆很早就认识秋无寒,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十年前,在长安城外的真阳观。
那时,沈袆是道观里的小道童,秋无寒也是被人送到观中收养,相处了两年多又被分别送走,沈袆成了沈江阳的女儿,秋无寒则不知去向。
随后,真阳观毁于一场大火,主持与道士们尽数死在火中,百年道观也就此成为荒陌。
后来,东市里有了小仵作的沈袆,江湖上也有了“无寒夺命剑”的秋无寒。
一次偶然的机会,年幼便相识的两人再次重逢,续写上以往“难兄难弟”的情分。
对于彼此的真实身份,两个人从未谈及。
小时候如此,现在也是一样,沈袆是醒来就在道观,确实不清楚,秋无寒是不说,一个字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