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瞬间,漓鸳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来。站在这门口,眼见着深幽的庭院,她抬起脚来在空中晃悠悠的晃了一阵就是迈不出第一步。似乎只要跨进去就完了,那门内不是赵大娘,而是一个喜欢吃人的千年妖婆。
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嗤笑,她知道那是湘染侍女。赵灵赋狠狠瞪了湘染一眼,走到她身边,温和地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见了大娘,不要紧张,她问你什么,如实回答就是。去吧!”
他抿着嘴微微一笑,恰如三月里吹过的一阵和煦清风。风中一男,白衣胜雪,衣袂翩跹,清雅俊秀,所谓的男子清美如莲,大概就是这样吧。不仅她看的呆了,两旁的侍女全都深迷于赵灵赋的俊秀风姿之中。
“小姐。”还是红霜醒悟的及时,她微微咳嗽了几声。
漓鸳偷偷一笑,好你个害人精赵灵赋,没事摆什么造型迷魅人,看把你们家这些花痴给魅惑的。外面的女子不好说,就是你们家的这些女孩子当中,不知道有多少暗恋者。
她忽然觉得心情大好,一抬脚迈进了门。远远的听到一阵箫琴之声,清朗悠扬,宛如天籁。赵大娘好兴致,好享受,一大早的就听上了。
“鸳儿。”赵凌赋忽然凑了过来,低低说道:“大娘的属相是月中玉兔,记住了!”
她点了点头,虽然不懂赵凌赋告诉她这个有什么用处,但是既然告诉了,那便是有用处的。见侍女们全部都退到了门口,她明白待会儿定是要一个人面对赵家那婆娘了。她一脚迈进门,屋子里的乐声就此打住了,乐工们见到她,行了个礼,匆匆的退了出去。她冲着乐工们微微一笑,径自走到了屋子中央,里面的富丽堂皇闪的她眼睛疼,好半天都没看到赵大娘在哪里。
“鸳儿,过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侧面缓缓地传了过来。
顺着声音,她缓缓抬头,向前看去。前方的软榻上,斜斜的倚着一个身穿宝蓝色华服的美人。与上一次见面不同,这一次面对面,且又离的如此之近,看的非常真切。一瞥之下,好像只有二十五六,实际上,她的年龄远远不止这些。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鱼尾纹,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就更看出来了。还有,她虽然美艳,但是并不鲜亮,那眉眼之中却有丝丝病态,这使得她看起来慵懒孱弱。估计,大娘同志的身体状况不是太好。这样的人,脾气一般都不好,需要注意。
她恭恭敬敬地向着赵大娘施了一礼,乖巧地说道:“鸳儿给大娘请安。”
“鸳儿。”赵夫人伸出手来,虚扶她一把,道:“过来坐吧。”
漓鸳拉着赵大娘的手,在她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极力做出一脸惊艳欣羡状。
“鸳儿,你发什么呆呀?”赵大娘笑着问。
其实那也称不上是笑,顶多就是嘴角微微上扬。这人假的很,明明不甚愉悦,却硬要装出一副甚为愉悦的样子来。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真实地愉悦愉悦吧。她甜甜一笑,语气颇为夸张,说道:“大娘,你好美
呀,鸳儿看的呆了。”
赵大娘微微一笑,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只是,她那笑里却又像是蕴含着一丝淡淡的愁绪,若有若无,飘渺虚幻的很,那眼神似乎是在看你又似乎是在看着远方,甚为魅惑人心。赵大娘这么虚虚实实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微微一叹。
她一个激灵,即刻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关切的问道:“大娘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唉,鸳儿呀,女人的漂亮本来是一种悲哀。”
她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看出来了。大娘您如此漂亮,鸳儿在您面前,感觉很悲哀。”
赵大娘笑的分外甜蜜,伸出一只纤细莹润的手来,在她头顶虚晃两下,权当是摸头爱抚,甚为愉悦地道:“丫头,你懂得什么?大娘是说,年轻时漂亮的女子,一旦如花年华逝去,就会比平常女子更多几分失落。这你懂吗?”
她摇了摇头,目光迷茫的看着大娘,甚为诚恳的道:“这个,鸳儿怕是一辈子都懂不了。不过,咱们家只要大娘一个人懂就可以了。而且,我看大娘目下青春靓丽的紧,完全不必担心,还没到担心的年纪。”
赵大娘咯咯咯笑出声来,将她拉到自己榻边,一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道:“哦?那鸳儿说说,大娘今年有多大呢?”
她想了想,说:“大娘,您这是在为难鸳儿呢。”
“怎么为难了?”赵夫人的脸色瞬间便是一沉。
她闭了闭眼,无奈的道:“是真的为难呀。如果鸳儿说大娘像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那势必是对大娘的不敬;如果鸳儿说出了大娘的实际年龄,那又与大娘的年轻貌美极为不符。您说,鸳儿是不是很为难呢。”
这一番话听的赵夫人心花怒放,尤其是在听到年轻貌美那四个字的时候,眼角眉梢的褶子全部都显出来了。她笑着说:“鸳儿,但说不妨。”
她长长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说道:“那鸳儿就要得罪了,请大娘千万要饶恕鸳儿的无礼之处。以大娘这般的容貌必定是月中玉兔下凡,根据鸳儿的计算,今年应该是三十有九。”
赵夫人似笑非笑地道:“不错,鸳儿算的好。几日不见,鸳儿倒是变的聪明伶俐了,大娘甚是欢喜。”说着,从案头果盘里挑了一个大大的桃子塞到她手中。”
她捧着这个桃子,委实愁苦,殊不知桃子虽然味美,但在水果之中她最最不喜的就是桃子。暂且抛开这一点不说,她也没有早餐前进食水果的习惯。但是,此桃乃大娘赏赐之物,个大饱满又鲜红,长的煞是喜人,倘若现出厌恶之态,势必要惹恼对方。
她暗暗叹了口气,认命的将桃子送到嘴边。就在此时,赵大娘轻轻叹了一声,搂着她幽幽说道:“我真是羡慕你娘,竟然生出你这么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大娘可就苦了,一辈子都没能为老爷添个一儿半女。”说话间,止不住地长吁短叹,失意落寞。
她吃了一惊,原以为赵凌韵是这大娘所生,没想到她竟然无所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大娘再厉害
,她老爹也会纳妾,这倒也怪不得赵大娘这么阴鸷古怪了。
赵大娘搂着她的手陡然一紧,咬牙切齿的道:“鸳儿,你说,大娘为什么就命中无子呢?”一边说,一边用力捏着她的腰。
漓鸳被捏的难受,立马扔了桃子回身抱住她的大腿,诚惶诚恐地说道:“大娘说哪里话,说的鸳儿好心痛。”说着,一手摸着心口,另一手悄悄绕到腰间,揉着被她捏的生疼之处,面上做出悲戚之状,道:“大哥、二哥,还有鸳儿不都是大娘的孩子嘛,我们三人都会十二分的孝敬大娘,大娘以后千万莫要再说此等心酸之言。”
赵大娘轻轻拍了拍漓鸳的后背,眼圈竟然就红了,激动地说道:“好孩子,你说的对,你们三人都是我的好孩子。”
“大娘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鸳儿每日都在想着大娘回来,天天都盼着您呐。”说着,漓鸳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她觉得自己逢场作戏的能力太过欠缺,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泪水,只好走这写意路线。
赵大娘似被她感动了一般,动情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我有两个好儿子,还有一个好女儿。鸳儿,你说你的两个哥哥哪一个更好一些呢?”
她不禁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这个死妖婆,假装挤什么鳄鱼泪,问不完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怎样答才能够叫这个妖婆子满意呢?
大哥很少回家,跟着父亲在军队里,二哥倒是经常在家,估计这妖婆是看二哥顺眼一些。但是有一条很重要,不管是哪个娘养的,既是一家子的兄妹那就该情同手足,怎么能在长辈面前厚此薄彼呢,所以还是不卑不亢的回答最好。
她略微一思索,从容的答道:“在鸳儿看来,两个哥哥都是极好的,鸳儿很喜欢他们。我们当中不管是谁被人欺负了,其他两个人绝对不会冷眼旁观。我认为兄弟姐妹之间就应该这样亲密无间,彼此为彼此着想。大娘,您说对不对?”
赵大娘闻言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说:“兄弟姐妹之间理应如此。”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到赵大娘忽然打了个哈欠,便立刻闭了口。她左手托着脸,右手轻轻的撩拨着一缕散落在额前的碎发,似笑非笑的端详着漓鸳,真是慵懒娇弱之极。
“大娘,您感到疲乏了吗?要不要鸳儿给您捏捏?”嘴里一边这么说,行动便跟着展开了。她站起来走到赵大娘身侧,见其紧闭双眼,便伸出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试探性的捏了两下,小心翼翼地问:“是这里吗?”
“嗯。”赵大娘哼了一声,似乎挺享受。
她只好哀叹命苦,本来以为问题回答完毕就没事了,没想到还要做这个苦差事,赵大娘**女儿真是一把好手。不过,她的小手将将放到肩膀上捏了几下,赵大娘便忽然笑了起来,叫道:“红霜,湘染你们进来吧。”
红霜与湘染一起走了进来,两人细声细气地问:“夫人,有什么吩咐?”
赵大娘犹自闭着眼睛,吩咐道:“湘染你过来帮我捏捏,红霜送小姐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