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玉儿笑着走进宛溪的屋子,见她一席月白缎绣着白芍的锦裙,正低头绣着一个新的红色荷包,纤长的指尖捻着针线,那绣面的走线精致缜密。

“您瞧谁来了!”

宛溪原本是安安静静的,听闻抬头看向屋门口,玉儿提着一篮子衣裳进来,身后是一身碧色缎织综裙的姜芸,正笑着看向她。

“小芸!”宛溪笑着放下手中的绣物。

她现如今身子十分重,五个多月比人家都大些,大夫都说要注意,不能再往吃些进补的膳食,不然日后便是可能难产的。

但苏黎就是舍不着她饿。

现在吃不了多的,就命后厨给她开小灶,每样都做的分量少,但是各个都是精致的小盘,傅家上下都将她宝贝得要命。

尤其是傅恒轩。

不过宛溪这么多年清素惯了,对吃食衣裳都是不挑的,只是这些,都比不过姜芸每半月来陪她呆一会儿,这不,立马就要由身边丫鬟搀着起身。

却被姜芸先一步扶住坐下,“不用起来,都成娘亲了还这么不小心。”

“我一人在府中无聊。”宛溪看到她便忍不住多说些,“现在娘也不许半斤进我的屋子,说它大了,扑到我身上会伤着……”

姜芸听这话乐了,“那可不是,它现在就是一条大肥狗。”

说完看到她桌上的绣篮里崭新的荷包,特别漂亮,可见她少时女红也学得好,姜芸拿起瞧了瞧,“是给傅恒轩的?”

“嗯。”提到夫郎,宛溪眼里蔓上一丝笑意。

这几日府上全是来恭贺的人,傅恒轩是今年的亚元,不少富家官家的都想来借此攀一番关系,但都是打心眼儿里的羡慕。

要知道傅尧当年科考,是没有这般名次的。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是傅恒轩本人就没什么感觉了,反正整日若不是被父亲叫走,势必是要和宛溪在院子里呆上一整天的,就苏黎碰见好几回——

傅恒轩总是上手摸宛溪肚子。

然后就被骂了。

宛溪大多数时候也不许他摸久了,这大夫说了,怀孕时肚皮可不能**,这孩子在里头会听着动静,怕到时候生产时这命蒂绕着孩子脖颈。

但傅恒轩多稀罕啊……

恨不得整日守着媳妇儿,听她肚里的动静。

“你绣活儿好,傅夫人肯定也准备了不少小衣裳,我娘还让我带来给你。”姜芸伸手让玉儿将篮子拿过来,“不过啊,挑的料子都是最软的。”

宛溪露出惊喜的神色,手里从篮子拿了几件展开,那小小的衣裳尤其可爱,比手掌大一些的小帽儿,还有一双极其难做的虎头鞋。

连亵衣亵裤都是白绸缝制的,上头还熏了艾叶的草本香味。

比外头卖的还好。

“好漂亮……”宛溪真是爱不释手了,连忙让人都收起来,“小芸,你帮我和干娘道谢,这些衣裳她定是做了许久!”

“你喜欢我娘就最开心了。”姜芸笑着说。

宛溪与她坐在一块儿,身上除了她自个儿原本的馨香,还似乎带着些更加好闻的味道,姜芸被她圆滚滚的肚皮吸引,在衣衫下顶起一个软软的弧度。

她突然轻声问道:“小溪,我可以摸一下吗……”

“啊?”宛溪有些疑惑,但很快就笑了,见姜芸一双美丽的眼睛,盯着她的小腹有些期待,她笑着牵住面前人的手,“当然可以啊。”

姜芸感受着那圆弧的神奇之处。

倏然——

手下传来软软的一个小拳头。

就在那一瞬间,姜芸心头忽而一震,有些害怕,但是更多的是惊喜,于是她收回手对上宛溪澄澈明亮的眼睛,头一回有些好奇,“它是什么时候,就会动呢?”

“四个月左右吧。”宛溪说到这牵起姜芸的手,“小芸,你是不是近日不太开心啊,我瞧你有些面色不好,身子不舒坦吗?”

姜芸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她来的路上,是准备向宛溪请教一些事儿的,但是现如今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她想起裴良知科考,一直有些心绪不佳。

下月便是城中书生入京赶考的日子。

按照寻常来说,都是会试前三个月最好要入京。

意味着新年也回不了家。

裴良知若是没有她陪着,便是要独身一人去京城,虽然有雒齐同行,但姜芸怎么想都放心不下,一直觉得烦闷异常,心里很难受。

傅恒轩和裴良知情况不同。

他今年的乡试过了,但不打算赴京赶考,因为会试的日子正好是宛溪生产之日,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过去,傅家也同意他再等三年后再参考。

人家等得起,阿良等不起。

姜芸想到自己答应了陪他入京赶考,那现在这个孩子,就来得不是时候了,到时候家里人知道了,绝对不会同意她奔波,而且裴良知盼了这么久……

放弃会试也绝对不行。

裴良知和傅恒轩全然不同,三年,人生能有多少机会错过,傅家从小给傅恒轩的条件,和她家阿良差得太多,她舍不得他放弃前程。

可是孩子要如何?

瞒着他一直到会试结束,五六个月才说。

裴良知怕是会疯了吧。

姜芸想到就脑袋疼,但是见宛溪面露担忧之色,她瞬间撑着桌子捂脸,“小溪,我近些日子一直都嗜睡,今早上还吐了,而且……我癸水许久未来了。”

“这……”宛溪听闻面色一变,瞬间紧张起来,她还没等姜芸说些其他的,立马转头看向贴身丫鬟,声音有些沉:“玉儿,去将寻常给我诊平安脉的大夫请来,就说我不舒服,快些!”

“别——!”姜芸赶紧阻止。

但是玉儿没听到他们之间说的话,听见宛溪难受,当然是一溜烟就跑了。

“什么别别别,小芸……你这般粗心就算了,裴公子也不知道吗?”宛溪简直要吓坏了,“吐的厉害吗,我这儿还有些南方的酸梅,你一会儿都拿走!”

她知晓姜芸难孕一事。

当时宛溪正好过了前三个月,等到能往外说了——

傅恒轩是个心大的,什么都喜形于色,整日在裴良知面前炫耀这些,看人家一言不发,当时她就意识到了什么,拉着姜芸问出了一些。

当晚,宛溪就和自家夫君头一回生气了。

一句“阿轩,小芸身子抱恙,你若是再在裴公子面前说孩子的事儿,这几日便不许到我房里来”,给傅恒轩整个人吓得再也没说过什么。

好几回都觉得怪对不住他裴兄的。

“我还不想与他说——算了,一会儿大夫来了看看再下定论。”姜芸整个人蔫蔫的,“小溪,若是我真……怀上了,也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傅恒轩也不行!”姜芸还补充了一句。

他要是知道了,不出半个时辰裴良知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