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徽连头都没回:“罚的是谁的宫女?”

小内监颤颤巍巍:“似乎是……延禧宫霍美人身边伺候的宫女。”

小霍?裴元徽终于有了一点反应,脑海中最先窜进的是那日在咸福宫雪一样的下巴尖儿。

薛皇后轻轻咳嗽着:“好端端地周嫔罚霍美人的宫女做什么?怎么也没听霍美人叫人来报?”

小内监自然答不上来:“听慎刑司说是那宫女对周娘子言语不敬,冒犯了周嫔。”

薛皇后追问:“冒犯的什么?”

小内监老实答道:“说是……说周娘子如今的面容难看见不得人……还说宫中如今人尽皆知……”

薛皇后这下望向了裴元徽。

作为始作俑者,裴元徽全然没有心虚的意思,他反倒回看薛皇后:“周嫔的脸还没好全?”

他盯着薛引嘉的双眸,将此时薛引嘉的心声听尽。

【周蘅平吃了多少河鲜官家自己心中没数吗?仗着太后不在宫中拿周嫔发泄作践。】

【周蘅平都不知来哭诉几回了,如今找个宫女发泄,我插手管了过阵子太后回来又要数落我,池贵妃也装着不知道……】

【这会儿还是让陛下来作决断发落吧,我可落得清净。小霍也是,身边人都管不好,得罪了周蘅平,晌午大霍还叫人来闹呢……】

得,这下裴元徽算是明白了。

敢情薛引嘉晌午就知道这事儿了,这是生等着他来了才叫人来禀报呢。

裴元徽拨了一回腰间玉佩,他凝下脸来:“皇后身子弱不宜多思……”

他话音落薛引嘉便应声再次咳嗽。

“此事交予池贵妃定夺。周嫔僭越无礼,按宫规处置。”

他这会儿不大高兴,后宫之事让他来做主算什么回事儿?

他转头对着薛引嘉也没个好脸色:“皇后也累了,朕回福宁殿安置。”

薛引嘉连忙行礼相送,官家脾气古怪,做什么她都不大意外。

她送了几步,手搭在心腹小臂上:“去传陛下口谕吧。让池贵妃连夜彻查。”

心腹春柏点了小内监去,又低声道:“娘娘的药已经煎好了,还是先把药喝了。夜里吹风伤身。这周嫔也实在是生事。”

薛引嘉往回走:“也难怪。她是被太后硬塞进宫的,官家是软硬不吃的。知道她吃不了河鲜,成日海蛎软炸、煎煮,她也是肯哄官家,全都吃了,如今伤了脸,见了谁都是火气……”

“再有。宜贵嫔是潜邸旧人,这么多年才到贵嫔之位。周嫔才进宫一年不到,就到了从四品嫔位,不止是宜贵嫔,还有曹嫔她们,哪个看得惯忍得了?”

薛引嘉看着这后宫新旧是乱成一锅粥了。

哪日她要是吃不下饭了,听听后宫这些乱子便也能饱腹了。

春柏也忍不住叹气:“可不是,娘娘辛苦。那霍美人那里……”

薛引嘉哼了声,进了正殿闻见药味儿便心堵。

“她也不是个安分的。若不是她唆使纵容,哪个宫女敢惹到周蘅平面前去?她既然缺了宫女伺候,那就从内务府去挑个严苛些的嬷嬷,免得往后再生出事端来。”

“那宜贵嫔那里?”春柏又问。

薛引嘉落座:“你这差事当的愈发好了。这事儿同她有什么干系?她要是想为小霍做主白日里就去了。一个个心里藏着一百个心眼儿,由着她们闹去。”

春柏又担忧起别的:“今日陛下回了福宁殿,后宫众人又该有流言蜚语了。”

薛引嘉敲了敲桌案,春柏示意,止了话出去端了汤药。

回来时薛引嘉已经没有说话的意思了。

凭他后宫里流言蜚语万千,她皇后的地位总归是无人可动摇的。

……

池贵妃这里接了烂摊子当夜没能睡个好觉,夜里把薛皇后和周嫔给骂了个遍,自然也没放过霍清荷。

次日一早池贵妃便叫人来延禧宫传了话,大意是周嫔僭越处置宫女,无视宫规,罚了三月俸禄和半月禁足。

为何是半月禁足,自然是因为半月后五月端阳太后便要礼佛回宫了。

周嫔挨了禁足,想要发泄也只能在她的正殿了,霍清荷便更落得个清净了。

只是清净没多久,晌午时分皇后让挑的老嬷嬷便到了。

说法自然是霍清荷身边少了伺候的人,这便从内务府挑了补来。

老嬷嬷姓王,说是老嬷嬷,实际上还没有霍清荷那嫡母年纪大,老嬷嬷一出现,几个宫女便规矩了许多。

霍清荷等着内务府的人走了,让绿槐把外头两个小太监一道叫进来。

“昨日金盏之事不必我再说,你们既到了我这里伺候,若是忠心如一,安守本分,自然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咱们都是新主新仆,我往后若是有了好前程,自然也有你们的造化。都听明白了吗?”

除掉金盏,身边之人便该敲打了,有了皇后娘娘叫从内务府挑来的人,嫡姐便也难张嘴安插人来。

接下来,就该她再演一场了。

底下四个宫女两个小太监皆是应是道明白,边上的王嬷嬷同样恭敬应是。

霍清荷站起身:“有些日子没去拜会大姐姐了,王嬷嬷随我一道去吧?”

王嬷嬷自然应下,上道地抬手扶了霍清荷往外走。

两人这才是真正的新仆新主,去往咸福宫的路上霍清荷压根没有说话的意思,王嬷嬷观望无言。

未到咸福宫霍清荷便已掐着掌心红了眼眶,等到丫头传唤的功夫她更是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等见着霍仪芸时她就差没哭出声来,说话时那哭腔更是压不住。

“大姐姐,妹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金盏她,金盏她……”她哭哭唧唧地搭着王嬷嬷的手进内,眼泪珠子直接啪嗒啪嗒往下掉。

霍仪芸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偏头倒是注意到了扶着庶妹的面生嬷嬷。

她不着痕迹地问:“这样的小事,哭哭啼啼地做什么。没了金盏你身边岂不是少了伺候的人?”

霍清荷低头拿帕子擦眼泪:“是,皇后娘娘得知此事,今早特意又从内务府挑了嬷嬷来伺候。”

王氏来不及想其他,连忙行礼:“宜娘子万福。奴婢王氏。”

薛皇后?霍仪芸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