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只是这事儿毕竟是陛下的赏赐,且不说远在钟粹宫的曹娘子是怎么知道的,我倒是好奇,这消息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

霍清荷素日对着丫头们都是和颜悦色的,少有像现在这样冷声冷脸说话的时候。

着实是把几个绿她们都给吓住了。

绿云是最先“噗通”一声跪下的那个:“奴婢对娘子是绝无二心的,从始至终都是忠贞的。请娘子明鉴啊。”

霍清荷端坐在那里,只是静静地听着绿云说完,连眼神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些日子你们伺候我,尽不尽心我自然是知道的。但眼下出了这事儿,就得你们自己来证明才成。这事儿我就放手交给你们去查了。”

绿槐正犹豫着要不要跪下去呢,听了自家娘子的话她顿时就收了那些小动作。

“是,是,此事奴婢们定会查清来龙去脉的。”

霍清荷轻“嗯”了一声:“你们都先下去吧。”

她确实没有怀疑过是御前的人,毕竟传出这些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处,再有就是那日来送东西的是御前大太监晋阳的徒弟,就那老实劲儿,压根就不是能被收买的。

这事儿霍清荷在心里猜是有人无意故意叫人传出想要给她招恨的。

这不,昨日霍清荷才得了官家的赏赐,今日钟粹宫有孕在身的曹嫔就闻风而来了?

霍清荷昨夜和今日从福宁殿出来时都没有发现御前的人有什么异样,但在出了福宁殿后她确实是在沿路宫道上宫婢们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什么。

想来那会儿宫婢们便已经知道她得了官家一样极好赏赐的事儿了。

六宫里的宫婢们都得了风声,但御前伺候的宫婢嬷嬷们都不知道这事儿,那么消息实在不大像是从御前传出来的。

不过这事儿霍清荷还是不敢直接下论断,还得等绿槐她们自己去查个水落石出。

也不是谁都能像曹嫔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的。

好端端的一样赏赐,怎么会引起这样的风波?

霍清荷想了想,又朝外去喊了一声王嬷嬷。

她进宫晚,有些事儿还是得去问王嬷嬷这样的老嬷嬷才成。

……

再说曹嫔这里怒气冲冲地带着竹石竹停她们往官家的福宁殿去,两个丫头沿路都是小心翼翼地扶着曹嫔。

路过御花园时,曹嫔又停下了脚步。

她虽然心里有气,既气小霍如今的宠爱,又气官家荒唐肆意的赏赐,而且这赏赐还不是落在她身上。

但曹嫔还没有完全昏了脑袋,她有气但也不能仗着有孕就胡乱撒野啊。

使性子那也是得有分寸的。

“叫人去摘些荷花来,我一并送到福宁殿去。”曹嫔停了脚步,手指一歪。

……

再说福宁殿里官家下了早朝,用过早膳之后精神不算太好。

晋阳进来传话的时候裴元徽正在花窗下赏看着一对儿朱砂鱼,也不知道是谁进献的,左右这两日官家还算稀罕。

不过听说这是底下人进献来给大皇子赏玩的,不过东西到了官家这里,理所当然地就被扣了下来。

这朱砂鱼与寻常不同,就是从御花园里寻遍了也难找到和面前这几尾相似的。

这几尾鱼,在水中时宛如碧波雪白,却并没有完全被水色给掩饰。

官家偶尔坏心地抬手轻叩鱼缸,当即惊得那鱼儿的鱼尾如同细纱轻缕一般。

“做什么?朕这会儿可不得空。”

这几尾鱼还不知道能留多久,他才让人把檀奴给抱到了贵妃的承乾宫去。

过两天檀奴定然是又耐不住要跑回福宁殿来的。

到时候这几尾鱼定然是又留不在福宁殿的。

晋阳“诶”了声:“曹娘子来了。说是眼见着要入夏了,看着御花园的初荷开得好。便叫人摘了一些来给陛下赏看。”

昨日在官家跟前说相似之话的是苗喜,但是苗喜是晋阳的徒弟,有什么事儿自然都是会对着晋阳这个师傅说的。

晋阳这会儿重复着曹嫔的说法都在心里觉得好笑。

这不是巧了吗?

只是偏生曹嫔这话听着却没有昨日霍美人叫人来的话好听啊。

裴元徽听完了,目光错出窗棂往外瞧了一眼:“她昨夜不还是身子不适?这会儿又出来做什么?知道了。”

晋阳一下子没琢磨出官家话里的意思,他迟疑了一下:“这会儿外头,日头可不小呢。”

裴元徽拿起边上的一柄泥金折扇,他抚着扇坠:“你跟朕说这些做什么?请曹嫔去偏殿。朕这里忙着朝政呢。”

晋阳会意,连忙退了下去。

晋阳退了出去,裴元徽一时也没了赏鱼的兴致,只打开折扇向后靠去,懒洋洋地听着鱼缸里游鱼晃动的声音。

不过曹嫔显然是在偏殿坐不住了。

没一会儿,官家靠坐的小榻外的花窗忽然发出了一阵响动。

“陛下,陛下!”

“您都看了半日的折子了。还是歇歇眼睛吧。仔细一直在殿里看折子坏了眼睛啊。嫔妾采的荷花正好,陛下!陛下就来看看嘛。”

曹嫔今日穿了一身青葱色宫装,手里捧着一把荷花荷叶在花窗外头,怎么看都跟花仙成精了似得。

不过裴元徽在殿内只能看见外头曹嫔的虚影。

曹嫔的声音不算刺耳,她也有一把好嗓子,只是嗓音太娇说话不注意时便有些尖。

裴元徽忽然偏头去看了看殿内书桌案台上摆着的磁州缸子里摆着的荷花。

再收回视线时,是裴元徽实在被外头曹嫔叫嚷吵得不耐烦了,他撑起身,折扇回扣发出轻响。

他就半屈着膝盖,懒洋洋地拿折扇顶开了花窗。

“站远些去。”

在顶开花窗前,他只发出了这么一声。

外头当即传出曹嫔的惊呼声。

“哎呀。”

烈风扫过,曹嫔只觉面门上一花,自然是吓得花容失色。

她险些害怕得跳起来。

“陛下!你怎么又作弄人?”

裴元徽哼了声:“分明是你不经吓而已。还在外头站着做什么,不是你喊着要见朕的吗?”

“晋阳,把花给收起来。”

最后,裴元徽才淡淡地吩咐一句。

对于曹嫔怀里捧着的沾着水珠的荷花,裴元徽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