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荷闻声倒是微微歪了歪头,她和官家坐在一起,怕官家手凉,说话的时候手也跟着往官家大掌靠。

“嫔妾的燕梁阁已经够清净了,只有平日在陛下面前的时候才会安心些。于是在陛下面前话也会多一些。陛下是嫌嫔妾太吵闹了吗?”

裴元徽最喜欢的就是霍清荷说话时的眼睛,他紧了紧手,捂住霍清荷作弄的手。

这会儿霍清荷从外头进来,手可比官家的手要凉多了。

她在官家跟前待的久了,也渐渐大胆了一些。

不过裴元徽看着她也就在他面前大胆,在外头还是跟个鹌鹑似得。

但这点儿只在裴元徽面前的骄纵,倒是恰好地满足了帝王的心。

甚至裴元徽还想看看小霍对着他的那点獠牙若是对向了旁人会是什么样。

不过……听霍清荷说完,裴元徽捂着她的手,意味不明的。

“喜欢热闹喜欢安静都好。朕喜欢你在朕跟前这样。”

他喜欢小霍对着他的用心,喜欢小霍只对着他的这一面,这都让裴元徽感到舒心。

霍清荷作怪地挠了挠官家的手心:“陛下这话要把嫔妾给弄糊涂了。那嫔妾不要热闹也不要安静,要安静又热闹。嫔妾在家里的时候太安静了,如今倒是爱说话了许多。嫔妾一见着陛下,便忍不住说话呀。”

她又说着嘴甜的话。

这也是霍清荷少有的提起家里的事儿。

她想要成为官家心里的特别,一开始的乖巧用心已经差不多了,如今就得开始有更多只有她和官家才知道的话题,慢慢的交心。

但得悄无声息、润物细无声的来。

裴元徽也很少听霍清荷提起霍家,上次还是他在病中的时候霍清荷在送来的信里提了一回而已。

裴元徽来了一点儿兴趣,他从霍仪芸那里其实很少会听她提起霍家。

不止是霍仪芸,因为后妃总是忌讳着怕在官家面前提起像是为家中父兄说话,连薛皇后都很少提起,池贵妃也就只会因为官家和池秦麟的关系才会提起几句。

这宫里,唯一能和裴元徽说家里的大概只有诚嫔,但诚嫔,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家人了。

但霍清荷也算个特例,她是被霍仪芸求进宫的,庶女出身,她开口说的话,哪怕是提及家人,倒是没有那么容易让人想到霍家。

裴元徽问:“你在霍家时是什么样子?”

霍清荷便仰头很认真地想了想:“姐姐离家早,嫔妾和弟弟关系要亲厚些,不过弟弟贪玩,上树摘果子偷偷跑出府去河塘摸鱼,那时嫔妾便十分艳羡,不过弟弟每回处理的鱼都格外的腥,那时嫔妾最不爱的就是弟弟做的鱼。”

她说着说着,眉头也跟着紧皱了起来。

实则是霍清荷那个时候出府不大方便,倒是弟弟身量小又大胆常往外跑。

不过烤鱼这些都是霍清荷自己做的,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做出来的吃食自然算不上什么美味。

裴元徽听着也闷笑一声:“你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训斥他?”

他听着便知道了,小霍说的是她的庶弟,而不是常被户部侍郎挂在嘴边的嫡子。

“你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训斥他?”

霍清荷闻声便忍不住抬手捂了捂头:“陛下不知道,弟弟小时候好动,嫔妾抓不住他,若是抓住他了他还会哭,嫔妾见着他哭便没法子。那时屋外有一株槐树,每回我都是围着树捉弟弟,偶尔弟弟还要上树去拿树枝逗人。”

这下裴元徽是真笑了。

“你这个性子,在家里时被你弟弟欺负,如今进宫了也还是要被人欺负,往后可怎么好?”

他说的自然是上回周嫔罚她的事儿。

霍清荷听官家这么说,又忍不住小声反驳起来:“陛下,弟弟不是欺负嫔妾。嫔妾生病的时候,梨膏糖都是弟弟去找来的。”

裴元徽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又溢出了一丝丝的心疼来。

梨膏糖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生病连药都吃不了,显然是小霍在家里的时候受了欺负的。

就是从前裴元徽做皇子的时候,日子也从来没有那么难过。

因着霍清荷这会儿的话,裴元徽也被勾起了从前做皇子时的一些记忆来。

官家并不是太后亲子,也就意味着他并不是嫡出太子,而是被抱到太后膝下之后才改了玉牒成了嫡子的,说起来,前面十年都还是过了一阵苦日子。

官家的生母,也并不是什么世家名门。

裴元徽不由拉紧了霍清荷的手。

霍清荷只是乖乖地回握了官家的手:“陛下……嫔妾有些想吃梨膏糖了。”

其实不是想吃梨膏糖了,而是想弟弟靖和了。

只是想家的话此时还不能对着官家说而已。

裴元徽回神,两个人坐在一起,烛影落在两个人身上,人影倾斜在地面上,温暖又漫长。

“只想吃梨膏糖?不想喝鱼汤?夜里吃糖也不怕坏了牙齿。让小厨房做鱼汤喝?”

霍清荷没有喝鱼汤的胃口:“这会儿做鱼汤只怕麻烦。不如……瞧见晚膳有鸡汤,不如叫小厨房做鸡丝面吧?说了许多话,嫔妾还真有些饿啦。”

裴元徽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边,霍清荷眼睛也不眨,只是盯着官家看。

“又有什么东西吗?”

裴元徽摇头,失笑:“只是听着你的语气,怕你落泪。”

霍清荷眨眨眼,抿嘴笑了:“是要馋哭了。”

裴元徽说好,喊了外头的晋阳,让叫小厨房做鸡丝面。

既然是官家开口,那么自然就不能只是鸡丝面,额外自然还要准备些别的吃食。

霍清荷便又和官家说了会儿闲话,等小厨房送了宵夜来,不止是霍清荷,连带着裴元徽都有了几分饿意。

霍清荷拉着官家起身往外殿走,然后又小声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听嫔妾说这些。”

裴元徽“嗯”了声:“朕说了朕喜欢听。”

真假情意,即便听不见所谓心声,他也是能分得清的。

霍清荷闻声笑得更自然了一些。

两人才落座,外头苗喜忽然进来了。

他先看了眼边上摆膳的晋阳,又在官家的示意下开口。

“陛下,启祥宫曹娘子叫人来请。”

曹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