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通电话

“压住他!看个啊看!给我压住他!”杨舒毓大吼着将游乐死死地按在了地上,面色狰狞,“别以为过了个暑假就没事!我们都还记得呢!敢给家长告教练的状,真他妈不是男人!我就替教练揍你丫的!?”

原来,是这件事?

游乐被三四个人按住了手脚,涨红着脸拼命挣扎,瞪着杨舒毓的眼像是要吃人。

“你……”

“嘭!”

“呃!”一声闷哼,游乐被杨舒毓一拳打偏了脑袋,颠簸的视线落在了侧按住自己的肩膀的队友,对方扭曲的脸深深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肚子好疼,脸也好痛,而且……后脑勺似乎撞到地板了,耳朵里嗡嗡的响。

可是思路却意料外变得冷静了下来……不太明白,想不通。这些人到底是真的为刘桦报仇?还是只是为了揍他?

这体校……真他妈的蛋!

“呸!”杨舒毓揉着拳头狰狞地笑,“游乐,你不是很牛吗?不服气他妈的打我啊?我今天就是要揍你!揍死你!”说完,再次挥拳。

“够了!”纪向明一把拉住了杨舒毓,面色不善,“不是说只打一拳吗?”

“!”杨舒毓一把挥开纪向明,一把扣住了游乐的脸,狠狠的往地上压,“早就想揍他了!装他妈的装啊?成绩好就不得了了是不是?现在游的还不是那□样?”

“杨舒毓!”纪向明蹙眉低吼。

游乐一声闷哼,“嗯!”腰努力拧了两下,想把杨舒毓给掀下去,不想反倒换回了一拳。明明知道的,这样的形势只要忍耐就好,只要忍耐了,就不会被打,可是他不服!也不想忍!这算什么?他妈算什么?“我装!?我装什么?你他妈游的就是差!万年不入流!永远垫底的命!”

“你……”杨舒毓脸色一沉,再次抬起了拳头。

纪向明从后一把抱住杨舒毓,将人给拖到了一边,在杨舒毓的挣扎中一声叱喝:“你们给我松开他!”为教练出气可以!打架也可以!可这种一堆人按着一个人打,他接受不了,这根本不是打架,是欺负!这点儿底限他还是有。

游乐被按着的手脚被松开,捂住后脑勺一点点坐起了,瞪着杨舒毓的眼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王八蛋,拳头比脑袋长的大,仗势欺人跳的凶,有本事单挑啊!”

“纪向明,你松手!”稍微消停了一点的杨舒毓顿时炸起,指着游乐的鼻子骂,“他妈的,你听到他说什么没?欠揍!”

纪向明脸色难看地盯着游乐,视线绕着嘴角上红肿的伤口,开始头疼明天的解释,最后一咬下唇,捏着杨舒毓的手拉向门口。

杨舒毓的叫骂声不停,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游乐咬着牙根抬头扫向围在边的队员,在那一张张或凶狠或逃避却无一丝愧疚的脸上,游乐再次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隔离在他们中间的那张网,网上缠着的钉子全部冲着他,是毫无由来的排斥和厌恶。

“呵。”冷笑一声,游乐撑着架站起,一瘸一拐的也跟着出了门。

背后议论纷纷,间或夹杂着一声嗤笑,尖锐的刺进了耳膜。

外面的天空很亮,银月高悬,繁星密布,银辉洒落大地,初秋的晚风拂过,带着三分的温和七分的凉意,一点点的将盛夏的尾巴温柔驱逐。

游乐扶着墙慢悠悠地走到走廊的尽头,视野是越发的模糊,疼痛的体似乎有些无法支撑,最终一点点地滑坐在了地上,将自己蜷成一团,用力地捂住后脑,几乎咬碎牙根。

疼痛……的感觉不间断的传出,耳朵里还在嗡嗡的响,更多的眼泪在往外涌,却死活不想让它流出来。

一口闷气压在喉咙眼,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脑海里不断回放的是些王八蛋扭曲狰狞的脸,尤其是杨舒毓,甚至恨不得拿把刀把他给捅了!

这他妈是欺负……根本就是欺负!一群混账玩意儿!恨不得杀了他们!

“呜……”压抑的悲嚎从喉咙深处涌出,捂着后脑的手指一点点的蜷起,拉扯着发根,尖锐的疼痛扯得眼中泪水满溢。

“滴答。”落下。

没办法接受,接受被欺负的竟然是自己……

明明很努力的在笑着,哪怕没人理会,哪怕笑容传递不出去,依旧很努力的想要将友善传递出去。

被无视的笑容……

被忽视的声音……

递出去的毛巾……

一旦开口就突如其来的冷场……

永远一个人走在路上……

……

明明以为这些就是极限了,明明以为……可原来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当冷漠变成了暴力,原来更让人觉得可怕。

是否是因为,隔离在他们中间的最后那张纸终于被扯破了?当那些仇视的绪汹涌扑面而来,首先击溃的就是自己那自以为是的粉饰太平?以为他们之间还有最后一丝分?

原来早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啊?根本无法调和!

打一顿吧,拼出去了,找把刀,把杨舒毓给捅了,就一切太平了……

“铃——”猪八戒背媳妇儿的和铉铃声突然奏响,游乐打了一个冷颤,被血红的色泽遮住的眼就那么拨开霾发出了光亮。

他从短裤包里掏出手机,呆呆地看着来电显示的姓名,好半晌,吸了吸鼻子,按住了通话键,带着笑的喊道:“小铮哥。”

“嗯。”袁铮低沉地应了一声。

“有事?”

“声音怎么了?”袁铮又问。

“回来就睡觉,才睡醒。”游乐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我今天开学,主要是领课本,不忙,教练给我们放了一周假。”

“……”游乐眨了眨眼,断裂的思考层接不上这段话的出处。

“……”袁铮说完也跟着沉默了。

“呃,哦。”不想冷场,游乐敷衍地应了一声。

“那你睡觉吧,晚安。”袁铮再次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那边的“嘟嘟”声,游乐一点点的将手机滑下,抬头眺望远处的天空,黑幕之上,银盘般的月亮分外显眼,轻柔的月光映着几丝儿羽毛般的轻云,将星星遮挡的若隐若现,晚风一刮,轻云漂浮,星光乍现。

“呵!”游乐低下头,揉了揉脸,笑了。

没有诉苦的习惯,对小叔是,对小铮哥也是,本能的知道自己可以扛过任何的难关,习惯的用笑容面对一切。

只是这难熬的时候接到这样的电话,差一点,就差一点……隐忍的泪水就要崩溃流出。

不过这电话真及时啊……

游乐揉了揉眼睛,将剩余的泪花拭去,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烫的有如熔浆般沸腾的气从嘴唇离开的那一刻,再次感受到了初秋夜晚的清冷和宁静。

凉风习习,带着远处的虫鸣声悄然传来,游乐闭上眼,静静感受,只觉得心境豁然开朗。

笑,还是远比哭好。

临近十点,体校即将熄灯,游乐一时间不知道回到寝室该怎么办,于是就继续懒洋洋地窝在墙角,只觉得或许在这里过上一晚上也不错。

还差两分钟熄灯的时候,纪向明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游乐扭头瞥了他一眼,路灯下的男孩脸色不佳,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有些歉疚的尴尬。

“游乐?”

游乐自问也是受害人,没有暴起发难就不容易了,更何况是给出回应?

“要熄灯了。”纪向明又生硬地说了句,“等下要查房。”

游乐耷拉着脑袋,捏着手机的手在双腿中间摇晃了一会,直到感受到纪向明的焦虑,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迎着人走去,在擦而过的瞬间,游乐站定了叫,扭头深深看他:“今天打我这事没完!”

“你什么意思?”纪向明脸色一沉,抓住了游乐的手臂,“你想闹大是不是?”

游乐咧开嘴,将受伤的半边脸递了过去:“藏得住吗?”

“……”纪向明的眼一点点眯了起来,眼前红肿破皮的嘴角确实藏不住,尤其是想起游乐的皮肤还那么白,明天早上绝对会变青,一眼扫过,就能想清前因后果。在体校里,打架这事可大可小,尤其是男孩子们之间,每学期少说都有十多起,大部分教练私下里教训了就完事了,可是如果闹得家长过来,事儿就麻烦了,“你要敢告状,我削死你!”

“怕了!?”游乐下巴一抬,“我还真不稀罕告状!纪向明,你去和杨舒毓说,他这种脑袋被车门夹过的王八犊子就是个二百五!就算不进监狱,他未来也只能到地铁站卖艺,不对,就他那五大三粗尽找劣质DNA的德行也没人看,他爸妈真该拿那十分钟出去散步……”

“你!”纪向明一抬手,用手肘卡住了游乐的脖子,狠地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嘴欠是不是?欠揍!?”

游乐冷笑:“我就等着看你们这帮人的笑话!手短脚短就知道逞凶斗狠,游在池子跟溺水的鸡一样,学游泳?回家卖红薯去吧!兴许还能给自己赚点上网钱!”

“没瞎功夫和你斗嘴!”纪向明低吼,眼瞪的要吃人。

“我最他妈看不起的就是你!”游乐也瞪圆了眼,一脸狠样儿,“别人当老大你也当老大,别人进斗金拽的二五八万,你逮着一个欺负也拽的牛皮哄哄,真不知道是你眼睛长错地方了还是股长在了脑袋顶上,麻烦你用你股好好想想,混得好了能得到啥!?可我告诉你,混不好了担祸退学离开体校是小事,说不定哪天走到犄角旮旯就是一板砖!对,没错,你瞪什么,想给你一板砖的就是我!”

“……”纪向明的嘴唇开阖了一下,嘴角诡异的一抽搐,压着声音说,“嘴皮子利落。”

游乐翻了个白眼:“你脑袋还真残废,听不出来啊?明白了和你说,我没兴趣和你们打架,玩这种不成熟的游戏,有本事游泳池里见真章,看看谁才适合留在这里!”

“想比赛?”纪向明挑眉。

“有必要比吗?谁好谁坏你们心知肚明,否则我今天也不会被你卡在这儿,你就等着过两年退了,在电视里看我的名吧,看我怎么拿金牌,到时候可千万别说认识我,想想这时候,你也不嫌愧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