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轮到我松了一口气。
小罗却感到不解，“为什么测的是泳池的水，而不是死者本身？”
“以目前绿天使的杀伤力来说，如果死者真的是因为服用了绿天使选择自杀的话，死后浸泡在泳池里的这一段时间，是一定会有绿天使的成分被稀释出来的。”
“这泳池都有我家那么大了，稀释那么多倍，还能被测出来吗？”
“绿天使溶液或许不行，但是啫喱状的绿天使，可以。”
小罗倒吸一口凉气，“那些像蜂蜜一样的绿天使真的有这么强吗？”
我点了点头，“就算是三个这样的泳池，也能检测出它的毒性。”
“太可怕了。不敢想象，如果这样的东西流入市场，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
我把用过的试纸扔到垃圾桶里，“好在，目前这批绿天使被我们提前发现了，还没来得及流入市场。”
“万一他们还有其他库存呢？”
“那我们只能尽快查案的进度了，最好能在这些东西流入市场之前，就能抓到绿天使的头目。”
“好难。”小罗气馁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处，想救出他们，比登天还难。”
“就算是比登天还难，我们也一定会抓住他们的。”
在等待殡仪馆的车到来之前，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李龙。
自从上次李龙在审讯室质问门生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快过一个星期了，今天就是何香和门荣浩的葬礼，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小罗也想见见李龙。
我们把尸体交给其他同事看管以后，就来到了李龙的家。
直到殡仪馆的车来到，我们也没有见到李龙。邻居听到敲门声告诉我们，李龙已经有阵子没回家了。之间房屋漏水，物业来检查下水道，李龙都没有开门。
想起楼下的那栋身体，我的手心冒出了一阵冷汗。
回到殡仪馆以后，我立刻把死者的尸体和李龙是数据做了比对。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死者确实是李龙本人。
紧接着，我们在李龙的家里也发现了一份遗书。
“警察同志，你们好，很抱歉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我想了一个晚上，我仍然想不到我继续活下去的意义，所以我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为了不给你们的工作增加更多的麻烦，所以我留下了这封信，方便你们的侦察。
我是自愿结束自己的生命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会死在楼下的泳池深水区里。
我之所以选择这种死亡方式，是因为何香就是死在那个泳池里的。
我这一辈子，能和她一起做的事情很少，这也算是其中一件吧。
她是我生命中的光，她的出现照亮了我整个人生。
现在，这束光消失了，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此致敬礼。”
落款处是李宇本人的签名。
信的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本人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捐给福利院，如果器官还有用的话，也尽管拿去用吧。
盯着这行小字，心里五味杂陈。
李龙近乎变态的单相思确实给何香带来了困扰，但是在何香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是他毫无保留地拉了一把。甚至在何香离世以后，他也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或许会有人嘲笑他，有人同情他。
我却突然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爱可以是不同形式的，只要不伤害，单方面的付出也值得尊重和理解。
小罗看完这封信以后，临下班的时候来问我，能不能带这封信去看看门生。
门生最近还是不怎么吃饭，短短几天的时间，整个人瘦了十几斤。本来门生就偏瘦，营养跟不上以后，几乎瘦成了一个骷髅架子。
我决定和小罗一起去。
门生被关在看守所独立的单间里，除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床头就只有一本皮肤医书。书本很新，看样子几乎没有被翻过。
看到我们以后，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有从**起来。
门生的眼眶向下凹陷，眼皮和眼袋几乎要连在一起，头发乱七八糟的，两腮也长出了细碎的黑色胡渣。
原本合身的白衬衫和囚衣也变得松垮，再过几天就要开庭了，以他目前这个身体状况，估计站在被告席上五分钟就会晕倒过去。
门生的嘴皮裂开着，皮肤也因为干燥开始起皮。
“门生。”小罗叫了他一声。
他这才缓缓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并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上次来找你的那个人吗？”小罗提醒道，“李龙。”
门生还是盯着他，不肯说话。
“他自杀了。”
这下，门生终于站了起来，转过身，又躺了下去，背对着我们，我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他死之前留下了一封信，我想你可以看看。”
“什么信？”
“信的内容不多，是关于何香的。”
门生摆了摆手，准备说出拒绝的话的时候，手却不自觉地接了过去。
形如枯槁的双手慢慢打开信封，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摊开，门生拿起那副金丝眼镜，舔了一下嘴巴。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胸前囚衣也跟着轻微的晃动。
几分钟后，他重新把信折了起来，塞回到了信封里，眼睛红得像血珠子。眼镜镜片估计是很久都没有擦过了，雾蒙蒙的。
“今天，是何香和荣浩的头七吧？”
门生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身体向前倾，大口喘着粗气。
“嗯。”
“我爸妈还好吗？上次你们说我爸的身体不太好，受不了刺激。”
“你妈没把何香和门荣浩遇害的事情告诉你爸，葬礼是偷偷举办的，都是你妈一个人在操办——也不算是吧，还有何香的父母也来了。”
门生吸了吸鼻子，“嗯，不告诉老头也好。要是他真急出病来，估计我妈也活不下去了。”
门生把信递给小罗，“信我看完了，你拿回去吧。”
“然后呢？”小罗似乎有些不满门生的反应，说话的分贝不由大了起来。
“然后？还有然后吗？我的人生已经一眼望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