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你们让我们随意地靠在墙角边。你两只手都拿着医疗机,左手在治疗我,右手在治疗初墨。

你还假装自己在拍电影,对我们说’别动!我是警察!’后来还假装自己是世外高人,在给我们传输功力,把我们都笑死了,哈哈”

忽然,程之语听到了赵礼扬笑声中带着啜泣和哽咽。

这一瞬,她觉得有点诧异,不是好好的在笑吗?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程之语转头看着赵礼扬,只见赵礼扬的头靠在沙发背上,在对着她笑。

虽然他在笑,但是嘴角却在压抑着悲伤,不断地抽搐着。

他的眼里有回忆的幸福,有闪动的光芒,但也有痛苦和悲伤。

他的脸上即使在笑着,眼里的泪水却不断地落下,那种动容让她觉得心都颤了。

这到底是幸福的回忆呢?还是痛苦的回忆?

大家在一起这么久,这倒是程之语第一次细细地看着赵礼扬的脸。

比起第一次见面他好像瘦削了,眼神也好像没有以前快乐了,程之语心里暗暗想。

“小羊你怎么了?!”程之语心疼地说话只有气音了。

当看着朋友这般痛苦,自己却没法帮助他,程之语觉得和无助觉得自己很没用。

赵礼扬那抓着医疗机的手忽然在颤抖,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看着她。

他借由昏暗的灯光,细细地看着程之语的眼睛。

他在感叹,感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双这么美丽的双眼,就好像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装载了进去。

她是那么善良那么纯洁,一直都在保护着他。

即使知道自己会受伤,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冲到自己的面前替自己挡下伤害。

这样的友情,早已经高于亲情之上。

她和唐初墨、冯靖琦就像是夜空之中最亮的星星,永远在黑夜中陪伴着他。

程之语看着赵礼扬眼里不断涌出来的眼泪,还有他眼里那种奇怪的眼神,她看不懂。

好像在惋惜她,又好像在叹息着什么。

赵礼扬眼里的情感似雾又像云,让人捉摸不透。

“你怎么看着我,好像我要死了一样?”这就是程之语的感觉,虽然她读不懂他眼里的情感,但她感觉到他好像在看着一个即将逝去的人。

赵礼扬丢下了手里的医疗器,他抱住了程之语。

这个动作并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掺杂在里面,他只是抱住了这辈子他最看重的挚友,就像抱住自己最最亲爱的姐姐的一样。

当赵礼扬抱住了程之语,一股玫瑰花香混杂和血液的味道围绕着他。

这几天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家人的温暖。

“之语,我好痛苦,我好痛。我失去了我的信仰,我感觉到我的信仰在一点点的离开我。当我的信仰全部离开我以后,我一定会死。

我活着,就是靠着信仰的支撑。我已经能够想象这个世界里,我信仰里消失的那一刻,我会有多痛苦。我不想,我不想体会那种痛苦。”

程之语感觉到了赵礼扬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着,他哭的好无助,声音里满满都是痛苦。

就好像那些痛苦一直在缠绕着他的脖子,他没有办法再呼吸。

她想帮他扯开那些痛苦,但她看不到那些痛苦,更抓不到那些无形的痛苦。

“小羊,乖,你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没错,人需要信仰的。

但是人并不是失去了信仰就不能存活了,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希望,就能活下去。”

程之语轻轻拍着赵礼扬的后背,轻声安慰着他。

“可我的信仰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希望,没有信仰,我也就没了希望。

再也没法继续活下去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人他们可以选择无信仰的活下去。

但也有很多需要信仰才能继续活下去的人,我的信仰就是我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希望。”

赵礼扬看着程之语,他的眼里闪动的不止是泪光,还有那闪动的信仰。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气,随之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泪。

被赵礼扬感染的程之语,此刻她的鼻子也酸酸的,“小羊,你的信仰是什么?这样好不好?

我们是家人,既然你觉得你的信仰正在逐渐的消逝,那么我们帮你一起找回来好不好?

找到以后,我们帮你紧紧抓住它,不再让它消逝。”

赵礼扬眼里的光渐渐淡了下去,他不再看着程之语,搭在她手臂上的手也渐渐松开,“有些东西,既然它决定了要消逝,就意味着再也没法找回来。

我不过是人类,是最最普通的人,我哪里有资格决定它存在与否?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信仰消逝之时,与信仰共存亡。”

当赵礼扬说他要和信仰共存亡的时候,程之语的心里是一惊,她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礼扬变成了这么了这么激进。

甚至,她都不知道他的信仰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权利去阻止任何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没有人可以阻止别人,这是对别人的尊重。

“小羊,你的信仰是什么?”程之语轻声问道,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这个世界上有宗教信仰,但远不止宗教可以作为信仰。

世界繁杂丰富,还有很多的信仰,每个人的心中都可以有自己的信仰。

但赵礼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站了起来。

他用力地擦去了脸上的泪痕,用力地啜泣了一下,把眼睛转向了窗边,看着窗外,“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阻止我。这个世界上人有很多,而我,就是为信仰而生的人。”

程之语点了点头,她看着赵礼扬,就像看着一个年幼而固执的弟弟。

她没有怪他不回答,如果可以,她愿意全力支持他。只要他坚信的信仰,对他是好的。

程之语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赵礼扬的侧脸,他有一半的侧脸都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只有一半的侧脸被光照亮着。

他的侧脸就如被雕刻一般的精致,下颌骨的角度好看得犹如被刻画一般。

程之语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对他的认识更深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