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村上春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正确的选择,我们只不过是要努力奋斗,使当初的选择变得正确。
倘若我在此时否定她,与她分道扬镳,将这名被我拽向地狱的女孩儿,丢在地狱的大门前,独自逃跑。
她的人生一定会就此崩坏。
我注定谁都拯救不了。
可站在岸边观望与一同跳入深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哪怕无法拯救她,至少能在最后的时刻握紧她的手。
我不愿再像过去那样,一味的否定她,也不会百分百接纳她的说辞,遵崇她的做法。
我的内心认为她是错误的,但我绝不会去做出否定她的行为。
她已经遍体鳞伤了,我如何还能伤害她。
“有沙……”
我伸出手,颤颤巍巍地触摸她的肩膀,她窄小的肩膀正在颤抖。
可我,不能给予她拥抱,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能在此刻拥抱她。
我只得像个安慰小孩的家长,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温柔。
“有沙已经很努力了,非常的努力了,愿意陪在堕落的我的身边,背负起巨大的压力,不惜扭曲自己的意志,不断地迎合我。”
“……”
是的,我不能继续伤害她满身疮痍的心了。
哪怕这样的做法并不正义,我也不能再继续伤害面前这位几乎被我蚕食殆尽的少女。
“有沙一定承受着比我想象中更加悲伤的痛苦,至今为止我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你的退让,完全没有顾忌你的心情。”
“和我一起背叛彩音也好,一起诓骗理菜也好,一直都在勉强自己吧,一直都很痛苦吧。
可我竟然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真的……很对不起。”
“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只要和人桑在身边就好了,地狱也好天国也好,和人桑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她的话一定是真心的,不含任何的虚假,她可以面不改色的对任何人说谎,唯独不会欺骗我,是我将她变成了这样的女孩子。
将手轻轻覆盖在她的脑袋上,我想了许久许久。
无论今后她想做什么,我想,我都无法丢下她不管。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所以……”
“……和人桑。”
她越来越靠近我,与我十指环扣,淡薄的吐息喷打在我的脖颈,默默闭上了眼睛。
望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我该就这样吻上去么?
可我,做不到就这样与有沙接吻。
我推开了她的肩膀:“有沙,这可是在医院哦。”
“唔……说,说的也是呢。”她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颊。
她笑起来就像天使一样,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她的笑脸了,即使我身旁谁都不在,所有人都离我而去,只有她会毫无条件的站在我身旁。
说句自私的话,我自然是欣喜的,没有比这更令我欣喜的事,可与此相对的,我又不想束缚她,我希望她能够除我之外,令她沉迷的事情。
这样矛盾的心情,又将我拖回曾经深陷的漩涡。
“嗳,有沙。能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么?”
“和人桑……”
“我知道了。”
“嗯,谢谢。”
……
……
有沙离开后,我在**呆坐了许久,思考着众多事情。
如今,我取回了本就属于我的理智,我无法再将她们当成是我的玩偶,我痛恨着我对她们做出的事情,可在脑海中无法消失的,是我与她们度过的那些日子。
我清楚的记得与她们相处的每一天,她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唇瓣的柔软,身体的温度,这些东西全部刻在我的体内,叫我永生难忘。
我深知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公,无法像小说里的主角那样,凭借光环叫她们,叫世界臣服于我。
我只是我,一个软弱且恶劣的普通人类。
要这样的我,让那些性格迥异的女孩儿心甘情愿地待在我身边,与其他女孩儿共同分享我,无论如何都是没可能的。
想到这,我不禁流露苦笑。
我怎么,也开始幻想如此不切实际的未来了呢。
下了床后,脑袋的眩晕险些让我摔倒,我慢慢稳住身子,伸手碰了碰额头的伤口,一步一步走出了病房。
置身在这布满消毒水气味的空旷长廊,我仿佛被卷入了什么奇妙的空间,像是刚出新手村就被扔入魔王城的菜鸟玩家,穿着初始装备在魔物密集的通道内步履蹒跚。
该走向何处,该去往何处。
扶着楼梯扶手,漫无目的地向上走着,这楼梯就像是被永恒恶魔所附身,漫长地看不到尽头。
但现实终究是现实,现实没有永恒恶魔,在那道路的尽头,只有一闪紧闭的双开门,试着将其推动,能够感受寒风顺着缝隙吹入。
碧蓝的天空,洁白的床单,没有实体的风吹拂着那成片成片的街拍床单,宛如成群的鲤鱼旗在深海中摇曳游行。
我望着这场景,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迈出步子,感受寒风拂面,清凉的风使得我的思绪清明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席卷我全身的悲哀。
我想到了那位被病魔缠身,在病**露出柔弱微笑的女孩儿。
我想到了那位被跟踪狂纠缠,却仍旧坚强面对独自勇敢的女孩儿。
我想到了那位全身心爱我信我,最后落得一个被爱人友人双双背叛的女孩儿。
走近医院的天台边缘,一人多高的铁丝网被吹得夸夸作响。
上空很安静,底下却是个相当杂乱无章的世界。
稍稍低下脑袋,能将堪比垃圾般的人类尽收眼底。
嗯,这不过是夸张的形容词,这栋住院楼并不高,也就五六层,远远不到天空之城的程度。
非要说的话,我才是站在上方的那个垃圾。
而高空抛物,也妥实是件不文明的事儿。
或许我的内心,是存在过这种想法的,就连此时此刻,被悲哀与沉重填充了血管与骨骼,无时无刻都在影响我的决策。
一旦死去,也就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
死的好处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