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和人扶着门框走出洗手间,一路踉跄地往升降梯方向走去,额头不断往下掉着汗珠。
哪怕最上和人内心清楚,他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无法上台。
可他除了宛如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般朝着目的地前行之外,别无他法。
这东西就是缠在他身上的魔咒,而引起这魔咒的根源,归根结底仍旧是他自己。
有些事情无法将它归成是谁的错,因和果都需要自己来承担。
最上和人无法承受这份痛苦,是因为他的内心尚且保留着一丝生而为人的底线,倘若将来的某天,他成了将女性当做是药物或是工具的人,他或许能够摆脱这份痛苦,却会因此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无力感充斥全身,最上和人的双腿再也迈不出一步,认命的闭上眼睛,向身后倒去。
冰冷的地面,苍白的天花板,连同那经历过千百遍的冰冷痛苦,一样都没有袭来。
恰恰相反,柔软的体温,好闻的香气,以及若有若无的鼻息,是这些东西传入他的身体,将包裹他的黑暗一点点驱逐到心房的深处。
感受到自己正被女性所触碰,或许她并不如何用力,可最上和人却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
内心庆幸的同时,又开始对自己正与咲良彩音之外的女人产生肢体接触而抵触。
“你没事吧?”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最上和人挣脱她扶着自己肩膀的双手,踉跄了几下,冷着脸回身看她。
“没事,不小心没走稳,谢了。”
“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多谢关心,我很好。”
最上和人无暇去思考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此,主动同她拉开几步距离,他可没有忘记,咲良彩音几次疏远他,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存在。
而脱离了与她的肢体接触后,被赶往心房的孤独寂寥感,再度滋生蔓延,最上和人很快就站不住脚,仿佛是生长在寒风中的柳枝,风儿轻轻一吹,便歪七扭八地弱不禁风。
她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很快就发现最上和人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前进了一步,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最上和人本想退后,但他此时的身体,正虚弱的不听使唤。
她毫不顾忌地将手背贴在最上和人的额头上,凉得厉害,简直就不是任该有的温度,内心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最上和人却借此恢复了些许,可最上和人是晓得的,仅仅只是肢体之间的接触,并不能如何得到好转,充其量也只是延缓发作的时间。
而距离重新登台只剩下一分钟的时间,最上和人无暇再与她在这掰扯,当即要走,却被她抓住了手腕。
“和人,你怎么了?”
“我怎么回事应该和你没关系吧。”
“可是你看上去状态真的很差。”
“就算这样,我也得上台不可。”
最上和人的内心极度不安,担心咲良彩音需要用身体来缓解的症状,在这个女人面前会变得轻易可破。
所以他才不敢接近她。
留下孤独瘦长的背影,最上和人独自前往升降梯。
望着那个背影,那天晚上,与咲良彩音对峙的那天晚上。
无论是彼此间谈论的话语,然后所滋生的情绪,她没有一刻忘记。
这是该选择的时候么?
是目送他就这样离去,亦或是勇敢的迈出步伐。
她最讨厌做选择题,她至今所作的选择都不是自己的选择。
可这次,她发自内心想要遵从自己的选择,真真正正的做处属于小西沙织的选择。
在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走廊时,在原地停驻许久的小西沙织,终究是迈出了步伐。
“和人!”
独自与内心对抗着的最上和人,听着临近的脚步,没有丝毫回头的打算。
可旋即,温暖的体温从背后贴来,从腰间伸来的双手,牢牢地将他搂紧,哪怕是那天同她荒唐的夜晚,她也不曾像现在这般搂紧。
“你这是做什么?”最上和人问。
“……不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可最上和人却从未像今天这样,对于她说出口的话听得如此清晰。
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是因为自己正在依靠她的体温来缓解症状?
还是别的什么?
“我要上台了,你这样……会被其他人看到的。”
“我……很担心你,和人。”
“担心我?”
“嗯。”
明明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事到如今说这种话,不觉得……很过分么?小西沙织。
最上和人不晓得哪来的力气,捏紧小西沙织的手,将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指,一点点移开。
他其实感受到了,自己的症状正在被削弱。
不是因为咲良彩音的体温,是因为小西沙织的体温。
哪怕没有拥抱她,没有亲吻她,没有进入她的身体,没有同她缠绵到天亮。
她仍旧能够驱散驻留在最上和人心间的黑暗与寂寥。
可最上和人无法接受的,恰恰就是这点。
答案已经十分明了了。
他的身体追求的并不是某人的体温,而是她的体温,如此残酷且血淋淋的真相,令他感到无比的绝望。
无论他在咲良彩音面前说的多么好听,无论他如何在内心否认自己的心情,可此时此刻,他正切身品尝着这份难以言喻的绝望。
这该是他的错,还是小西沙织的错呢?
过往的是是非非纠缠在一块,他早就分不清,记不起,忘不掉。
“对不起……和人。”她说。
“……为了什么道歉?”
“我……喜欢和人。”
“……”
最上和人深吸了口气:“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该道歉的对象是彩音,不是我。”
“我知道……可是……”
“我真的要上台了。”
最上和人不愿意再听下去,毅然决然地甩开她的手,听着会场的应援欢呼,他的背影像是黑白式的英雄电影的结局,留下耐人寻味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至于那份源自内心令他痛苦的冰冷,至少此刻,它们会乖乖听话,不再作怪。
托她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