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的时候,在陈衍的陪同下,阮蘅与相熟的心理咨询师探讨了关于吴江的问题,最后得出结论:阮蘅的想法是对的,吴江有轻微的暴力倾向,而且他内心封闭缺乏安全感,只有不断地让人生气才能产生内心的快感。

他们离开的时候,下一个预约的客人已经等在外头了,阮蘅随便看了一眼,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苏喜也看到他们了,吓得身体骤然一缩,三个人尴尬地愣在原地,好像不小心捅破了对方的什么秘密似的,一时间没有人开口打招呼。

直到负责接待的姑娘提醒了一声,苏喜才脸色惨白地回过神来,干巴巴地朝阮蘅和陈衍笑笑:“好巧啊,你们也看心理医生?”

这个也字用得奇奇怪怪,阮蘅和陈衍是来咨询别人,苏喜却是来替自己咨询。

陈衍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但好像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在两人的注视下,苏喜收回尴尬的视线迅速躲进了诊疗室,隔绝了那两道探寻的目光。

“你刚才怎么不说话?”阮蘅在电梯里碰了碰陈衍,陈衍正专心回阿森的微信,抬头瞄了她一眼。

“刚才那种尴尬的场面,你觉得适合说话吗?”

“你知道她来看心理医生吗?”

陈衍收起手机,好笑地望着阮蘅:“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你觉得我和苏喜私下里往来密切还是藕断丝连?为什么我会知道她看没看心理医生这种事情?而且你刚才没看到她那张尴尬的脸吗?这么私密的事情,她应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吧?”

阮蘅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万分有道理,苏喜这个人,虽然做出了插足别人婚姻的不雅事情,但说到底还是脸皮薄,看心理医生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大张旗鼓的宣传。

“陈衍,你觉得她看心理医生是因为那件事吗?”

陈衍无奈地挑了挑眉,侧头看她:“你有没有发现你把口是心非这个成语演绎到了极致?嘴上一直挤兑她,实际上心里又忍不住想关心她,你到底对她是什么心理?”

阮蘅嘴硬,皱眉反驳道:“我这哪儿是关心她?我这不是明晃晃地想看八卦吗?你理解能力有问题吧?”

“随你怎么狡辩。”

阮蘅心里想的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到了老店,因为店里缺人,陈衍煞有其事地系上围裙干起了服务员的活儿,阮蘅不住地瞄了他几眼,拽住他的胳膊说:“别说,你系这围裙还挺帅的。”

陈衍被夸的找不着北,反问:“我什么时候不帅?”

“……”

阮蘅给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抱着笔记本电脑躲到角落工作去了,难得的休息日,不用带娃,却还是无法完全把工作撇开。

从前工作使她快乐,使她拥有安全感,让她在工作中找到了自我,但是自从黄伟把吴江同学甩给她之后,工作就只剩下了糟心。

她这时候终于可以肯定吴江妈妈的心理了,吴江妈妈大概只把培训学校当成是看孩子的幼稚园了,只要能保证孩子不到处乱跑,好好地待在里面,不管孩子做什么都无所谓。本质上来讲,吴江对培训学校打从心底里缺乏自信,或者根本看不起培训学校的教学,而且她对儿子的教育也没什么耐心,反正家里有钱,将来都是要出国的,儿子既然不想学,就随了儿子的愿。

阮蘅敢打包票,吴江妈妈一定是这样的心理,听说吴江上头还有一个姐姐,他姐姐高中毕业后直接去国外读书了,像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读书好坏根本无足轻重。吴江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说到底,还是家庭教育出了问题,才造就了吴江现在这种乖张狂妄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性格。从某方面来讲,吴江跟他妈妈还挺像,不愧为一家人。

阮蘅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吴江妈妈再试着沟通一次,然而吴江妈妈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在第三次的时候,她终于放弃了。

陈衍手里拖着托盘,一盘一盘把煮好的菜摆到她跟前,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问道:“又在哪里受气了?”

“你也听到心理医生怎么说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待吴江?”

陈衍气定神闲地坐下来,细心地替她舀了一碗汤,半垂着眸子,像在思考,阮蘅等得有些不耐烦,刚想追问,他就恰到好处地开口了:“你为什么不向你们校长讨教讨教?”

“啊?”

“人是他收进来的,如你所说,吴江和他妈妈也都只听他的话,那你作为一个课程顾问,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对方既然觉得你是多管闲事,你再继续跟学生家长纠缠只会招来厌烦。阮蘅,你干这一行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懂家长的心理啊,怎么这个时候反而没主意了?”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只要我觉得重要那就重要。”

“那你调岗升职那件事呢?我的意见重要吗?”

阮蘅表情一僵,上回为了这事儿,两人刚前所未有的冷战过,那是他们认识以来最长一次冷战,好不容易现在关系得以缓和,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不提起这件事情,但阮蘅知道,这件事毕竟是客观存在的,并不是谁都不提就能消失不见。

她一直在找一个契机跟陈衍好好谈谈这件事,没想到反而是陈衍主动提了。

“你再给我一个月时间考虑成吗?”

陈衍倒是大方,立即点头答应:“希望你考虑后的结果能符合我们夫妻之间的共同利益。”

他这话说的,仿佛阮蘅最后的决定跟他希望的不一致,就要离婚似的。

她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立即愉悦地眯起眼睛,慢慢地享受舌尖味蕾带来的满足感,陈衍这人别的不说,脾气好,厨艺好,就已经超过大多数的男人了。

没有想到,刚过饭点,苏喜就找上门来了,看样子她像是刚刚接受完心理治疗匆匆忙忙赶来的,连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都来不及收拾。

陈衍看了阮蘅一眼,起身走到苏喜面前,问:“吃中饭吗?”

苏喜第一次面对他感到慌乱无措,她摇头摆手,下一刻又点点头,像普通客人一般急促地找了空位坐下,但没有要求点餐,像是央求:“阿衍,关于上午那件事……”

陈衍站得笔直,知道她或许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体贴地说道:“你的私事我们不会乱传,你放心。”

但苏喜好像并不是顾虑这个,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苏喜喉咙做了个吞咽的小动作,怔怔地望着陈衍,忽然不说话了,许久,她才轻声问道:“阿衍,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们可以是朋友。”

“那我有事的话是不是随时可以来找你?”

陈衍听出了她的画外音,眉头一拧,眯着眼打量她:“你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了?你那位上司缠着你不放?”

“不是的……”

“那是什么?”

陈衍静静地等她说话,不料阮蘅突然从他身边经过,笔直地坐到了苏喜对面,对陈衍嫣然一笑:“女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跟女人说比较方便,你这个男人是不是可以回避一下?”

阮蘅一出现,苏喜好像更加紧张了,陈衍在心里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听阮蘅的话,沉默地走回后厨。

苏喜一直来来回回捏着拳头,仿佛内心受着什么巨大的煎熬一般,阮蘅观察了她一会儿,决定开门见山:“你去看心理医生是为了林阳?”

“也不算完全是。”

“离开林阳让你感到痛苦吗?”

苏喜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是重新听到这个名字却让她心尖颤抖,她努力伪装出轻松,却不知道这笑在别人眼里比哭还难看。

“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阮蘅点了点头:“我也觉得结束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外情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远不到需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地步,那你看心理医生的原因……该不会是因为陈衍?”

女人的直觉总是犀利的可怕,苏喜下意识往里缩了缩的小动作被阮蘅收入眼底,阮蘅的脸色微微一冷,她果然没有看错,苏喜看着陈衍的那种依赖,可不完全是朋友之间的那种依赖。

“阮蘅,你别瞎说。”

“我有没有瞎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我觉得即便现在你心里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我都能理解为受伤过后渴望得到关怀,只要不越界,我不在乎你怎么想的。”

苏喜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阮蘅带着审视的态度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令她完全无法反驳。

她来这里是凭着一股冲动,一股想向陈衍倾诉的冲动,可这冲动被精明的阮蘅当场浇灭,如今她心里那团火已经灭了,即使再面对陈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阮蘅,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阿衍吗?”

阮蘅挑了挑眉,傲娇得说:“以前是不喜欢,现在有点喜欢了,所以不希望有奇奇怪怪的情绪打扰我们。”

她认为自己的用词已经足够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