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去自习室外看吴江，结果找遍了三个自习教室也没有看到吴江，她翻遍整个校区，最后在校区尽头的楼梯间发现了人。
他坐在台阶上，头磕在墙上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阮蘅手把着门把手站着没动，喊了他一声，一开始他没什么反应，直到她提高音量喊了第三声后，他才默默地睁开了眼睛。
阮蘅问他：“身体不舒服吗？”
可他却一直盯着阮蘅看，一动不动地，眼神怪异地让阮蘅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她又问了一遍，他还是不说话。
“要是身体没有不舒服就回自习教室学习去。”
吴江像是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对阮蘅的话充耳不闻，身后打扫校区卫生的阿姨过来了，告诉阮蘅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阮蘅心里产生一股疑惑，这孩子的眼神并不像是叛逆期的那种逆反眼神，可就是能把人看的毛骨悚然。
“你是听不见我说话还是不想跟我说话？”阮蘅仍旧试着跟他沟通，可他还是那个老样子，她的耐心也在他看着她的奇怪眼神中终于耗尽，转身放掉门把手，去找徐阳。
一到暑假班，班主任办公室里就热闹的不像话，好几个班主任的工位都被学生霸占，有几个在做作业，有几个在打游戏。
阮蘅在最里面找到徐阳，把他拉到一边问：“那个吴江是不是有问题？”
徐阳瞪大眼睛，惊叹地对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在自修心理学课程哈，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她心里猛地一沉：“你没有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跟你开玩笑干什么？他人呢？还在自习教室里吗？”
“在楼梯间蹲着呢，我跟他说话他就是不搭理我，还有那个眼神，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黄伟这是给我送了一个大礼？”
说到这儿，徐阳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谁说不是呢？我这里本来人手就不够，现在光他一个人就要我们部门出两个人带，再加上还给他配备了一个陪读老师，我估计这孩子难带。”
“他到底什么来历？黄伟干嘛对他这么好？”
“鬼知道什么来历，我看前台的接待表，就是自己找上门来找补习的，那几天不是你们销售部人不够吗？黄伟就亲自接待了，结果谈着谈着谈成了全日制，我告诉你哈，他在没报名之前来校区体验过两天，那两天可把前台愁坏了，天天往我这里打电话让我把人从前台领回去，他可爱去前台溜达，还喜欢搞破坏，本来我是建议黄伟这类学生最好别收，但你也知道黄伟这个人，这么一大笔学费不可能放着不收吧？”
徐阳这棵墙头草极少在人前抱怨黄伟，这次居然为了个新收进来的学生破天荒地跟着阮蘅吐槽起来，阮蘅越听越觉得不妙。
她就知道黄伟不会存着什么好心思，没经过她同意就把人弄到她名下，这是挖空心思要坑她呢？
“他倒是收进来一笔大单，这是要累死我们？”
徐阳对她露出了同情的表情：“你也真够倒霉，人不在，莫名其妙还接下这么个活儿，你们销售部都知道他什么德行，要我说这孩子也挺厉害，才两天的功夫就让自己闻名整个校区了。”
“那可不？不然白送业绩这种好事能轮得到我？不过真有你说得这么恐怖吗？”
“你自己体会几天就知道了。”
阮蘅孤疑地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路过自习室的时候往里瞥了一眼，吴江还是没有回来，监督他学习的事情本来就是班主任的活儿，她本来只是想来和他互相熟悉一下，听了徐阳一番话后，果断决定放弃了。
下午难得清净，她去前台溜达一圈，打听吴江的事情，没想到前台姑娘一提起他，仿佛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他那天来前台，把我们摆在前面的课票机弄坏了。
他把一次性水杯都拿光了。
他差点砸了我们的电话。
他骂我们另外一个班次的姑娘，说要让校长开除他。
他妈妈也是个厉害的主儿，说我们前台不够专业。
……
阮蘅听得头都疼了，短短两天就能让前台妹子们有倒不尽的苦水，他可真是位人才。
到了傍晚，给吴江上课的英语老师率先冲到进班主任办公室找徐阳求救，原因是上课还没十分钟，吴江就开始不停地捣乱，还一直振振有词地骂着难听的脏话，不仅不上课，还打烂老师的杯子。
徐阳赶到小教室时，吴江用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他，气得英语老师脸都白了。
就这过了一周，给吴江上课的所有老师都受不了他了，纷纷向教学部主管胡畅提出自己不想再教这个学生，而在这一周时间内，阮蘅和徐阳不断接到前台及老师们的投诉，不是吴江又去前台捣乱了就是吴江又在上课的时候骂老师了，甚至还把校区食堂的微波炉也给整坏了。
阮蘅以为自己在这行做了这么多年，碰到过形形色色的学生，什么样的都能应付了，这次却来了一个硬茬，她也试着跟他进行过沟通，但都是徒劳，他的防备心理非常重，根本不跟阮蘅说一句话，她用尽了方法，奈何这位小爷油盐不进。
这一周关于吴江的事情简直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徐阳针对吴江的这些情况联系了吴江妈妈，打算开第一次三方会，把吴江的学习情况跟吴江妈妈汇报一下，顺便再把吴江在校区里的这些事情也向吴江妈妈通个气。
那知当天徐阳约了下午三点的会，吴江妈妈也同意了，直到晚六点才姗姗来迟，来时一句抱歉也没有，阮蘅早等得心焦，心里记挂着家里的宝宝，本想不参加这场家长会，可黄伟不知抽了什么风，非抓着她不可。
徐阳跟吴江的任课老师汇报了一周以来吴江课上的表现，阮蘅则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吉祥物坐在角落里，能不说话则不说话，过一会儿看一眼时间，内心无比焦躁。
当徐阳说起吴江在校区内进行的那些破坏时，一直面无表情没有反应的吴江妈妈突然发飙了，对着黄伟说：“黄校，我孩子来你们校区就是来学习的，他如果犯了什么错或者不学习，那也是你们校区的老师有问题，你们老师怎么不反思一下为什么我孩子不愿意听他们上课？”
空气突然沉默，温度降到了冰点，阮蘅的上头正对空调出风口，冷风吹在她身上，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
黄伟试着缓解吴江妈妈的情绪，调整着措辞说：“是是是，你说的这个的确也是问题，不过吴江上课不爱听讲这个问题，你回去还是得跟他说说沟通一下，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为了把他的成绩提升上去，老师们也是急啊，关心他，才会把这些事情反馈给你们家长。”
吴江妈妈却不领情：“我看老师们是懒得教一个不听话的学生吧？这种老师的师德在哪里？难怪考不上编制进不了学校只能来培训学校教书。”
尴尬的气氛更深一级，这回连黄伟都只能干巴巴地用笑缓解尴尬，被徐阳叫来的数学老师这时起身说：“我还有课，先走了。”
看来是完完全全受不了吴江妈妈这奇葩言论，不等黄伟同意，直接推门走了。
阮蘅眼巴巴地看着他走，恨不得能紧跟他的步伐一起离开这窒息的办公室，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她只能等着这个不知会开到何时的家长会结束。
就在阮蘅绝望的时候，吴江妈妈又开口了：“黄校，没别的事情我先带孩子走了，明天还是一样的时间送他来是吧？”
黄伟在这场谈话中完全被牵着鼻子走，连连点头：“早上八点。”
阮蘅着实不知道是该感谢吴江妈妈还是讨厌她，但是至少她总算能下班回家了。
黄伟大概本来还想留阮蘅和徐阳单独再谈谈，但阮蘅因为家里有宝宝着急走，他也不好强硬拦着，徐阳则还有下一场家长会要谈，也借口离开了。
看来所有人都不想再谈关于吴江的事情。
阮蘅回到婆婆家，先去看了女儿，接着才被陈衍叫去饭厅吃饭，今天是婆婆蒋芳下厨，手艺比起陈衍只高不低，可以说陈衍的好手艺大部分是从他妈那儿偷师来的。
“今天怎么这么晚？你发微信来的时候不是正点下班吗？”陈衍为她填满一碗饭，问道。
阮蘅一想起这事儿，眉心又紧紧地揪在一起：“别提了，遇到个麻烦学生，以后恐怕没太平日子过了。”
陈衍第一次看到阮蘅用这种语调谈起一个学生，噗地笑了：“这世上还有让你觉得难搞的学生？”
“陈衍，不是我夸张，这次真的碰到硬骨头了，怎么说呢？我觉得他有心理上的疾病，你见过上课不听讲，嘴里一直念着骂老师的吗？他还报的全日制，四门课，四个老师都被他吓跑了，他这威名在外，想给他换老师都没人愿意接收他。”
陈衍听她讲校区的事，听得津津有味，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发亮，看着她的目光那么专注。
阮蘅的心狠狠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