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基层镇长 第十四章(3)
月红酒店给花大修改得面目皆非,花二顿时恼火,身上的血液直往上奔涌,一只大手狠命地揪住花大,要不是看在花大是长兄的分上,他会打得花大满脸开花。他又瞪出牛眼,花大知道为什么,可又无法解释得通,他充其量不过是个代理管事人,没经花二允许私自改建酒店,他认为花二发怒在情理之中,说他也是为酒店声誉才这么干的。花二使劲耸了下花大,朝地面呸地干吐了口。
“你懂个屁,全国各地一盘棋,我花二不过是按模子行事。只要这世上女人怀春,男人好色,你就是使尽招数也啥事不顶。没钱男人花不起心才老实巴交守着一个婆娘,有钱男人个保个出来打野食,酒店干巴巴,啥娱乐都没有,不亏才怪。清高能当饭吃能当钱花?爆炸时代,啥事没有?当书呆子当文明人你得饿死知道不?如今哪个人不死命往钱眼钻,往钱眼钻就得想门路,没啥学问又没背景的女人找工作多难,不出来■男人做啥呀?我好端端的酒店给你说毁就毁,你还把我这个弟弟放在眼里吗?”
花春桃上前拉开花二,花大满脸愧色,不知如何是好时花铁匠闻讯赶来,他打出了屋门就听见花二在吵,他就站在过道上侧着脑袋仔细听,听了花二这些话,花铁匠愤怒了,一面脸因为愤怒又开始颤抖。他咳嗽几声,带着那颤抖走向俩兄弟。
“花二,说啥哩?你哥哪点错了让你这么盘点他,要不是你刚出院,我非擂你几个耳光。咋,还想把那些不要脸的贱货留在店里?你哥赶走她们,这酒店清亮了,我老头子也不用闭着眼走路,干啥对你哥这么不客气?酒店不能当窑子馆开,咱不能挣那埋汰钱。”
“爹,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你又不懂经营。你老人家吃住这么舒服靠啥?还不是靠那些不要脸的贱货吗?这年头要脸就吃亏就没好日子过,县长都可以嫖娼,咱老百姓怕啥。”
“啥,你再说一遍?”
花二看花铁匠脸抖得厉害,充满火药味,要是他胆敢再回敬,花铁匠肯定投出炸弹。那炸弹会炸得花二头晕眼花。他刚出院,花铁匠不可能动手打他,可得唠叨他小半天。他和花铁匠天生犯克,话没投机的时候,他喜欢的事,花铁匠嗤之以鼻;花铁匠喜欢的事,他嗤之以鼻。爷俩僵得很重,先前当花铁匠手下兵,他是硬着头皮听花铁匠的唠叨话,如今翅膀硬了,他再也不听花铁匠那些没完没了的唠叨话,可也从不顶撞,能避尽快避。他居然牵了花春桃的手向居室走去。花春桃醉得快昏过去,全身麻酥酥地跟花二进了屋。花铁匠见了,脸抖得愈发厉害,那是兴奋的抖,花二能相中个女人不易,要是眼前的姑娘能做他的儿媳,他也算有个盼头。他活了一把年纪,快七十的人膝下没娃领,心里老不是滋味。花妖镇像他这把年纪的人哪个不是子孙满堂,他出去空落落孤独得跟秋天的蚂蚱差不多。他拍了睖睁在那里的花大肩膀:
“儿啊,加把劲找个对心情的姑娘结婚吧,结了婚,为咱花家开枝散叶,你爹我死了都值。”
花二重整旗鼓的第一件事是把月红酒店翻天覆地改造一番,除了恢复原样,还接了层楼,八层变成九层。九层完全是游乐区,啥好玩的都有,游戏厅、麻将室、台球室每天玩者爆满。此外,花二重新招聘了服务小姐,捎带招聘了服务男生,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鸭子。鸭子招牌在顾客中扩散开,省城里一个穿戴讲究、珠光宝气、梳盘头的女人来花妖镇观赏观音庙住进月红酒店,花二打眼一看,知道女人有钱有势。省城里的女人是稀客,花二高看一眼,觉得若是能把月红酒店的优势扩散到省城里,拉来一批省城客人,他的生意会越做越火,于是满腔热情款待了对方,安排她住进最好的房间,还坐下和她一番闲扯。言谈中得知漂亮女人是市委组织部阚部长的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直跳,同时产生计谋。镇长无缘无辜被拿下,现在他成了镇委会最不起眼的办事员,整天跑东跑西办些芝麻小事,镇委会哪个办公室人手不够便呼他帮忙,再不就是镇委会谁家办红白喜事要他张罗操办。花二知道安排他当小丑职务是金福所为,像他当年送给金福的羞辱一样难挡。至此花二和金福的冤仇越结越深。装潢店被烧、几次三番去装潢店找他小脚、月凤的坟墓被掘、镇长职务被撸都是金福所为,他和金福可以说是血海深仇。刹车失灵事件虽不明确,但他猜测也肯定和金福有关。花二把仇恨深埋在肚子里,打理完酒店生意,一天不落地往返镇委会,见了金福跟没事人一样,乐哈哈地和金福打招呼,仿佛两个人从未有过纠葛。对此金福心里很不着谱,不知花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直敲鼓。晚上躺在那里,眼前总能出现花二那种深刻假笑,以及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的样子。每每他都会着魔似的扑棱坐起,点了灯,围上被子发愣好长一会儿才能安定情绪,同时往县里跑的次数越来越勤。每次去县里都不空手,不是烟酒,就是钞票,再不就送上几条活蹦乱跳的鱼,为此花东兴接待他时总是一副喜眉笑脸。去的勤,花东兴眼角周围的褶子也越来越稠密,不笑的时候,那些线般的皱纹松松散散地揉在肥厚的肉里,很像木雕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