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基层镇长 第三十四章(3)
全踹忽然大笑,笑声震耳欲聋,贴近他站立的法警被震得直捂耳朵。法官敲法锤以示安静,全踹才有所收敛。收住大笑,全踹开始抑扬顿挫地演讲,他清了下嗓子说,各位法官,刚才被告律师的话简直是无知加愚蠢,公司是我的,我愿意拱手出让给谁,那是我的自由。至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爱上沈玉洁女士,一个男人对于所爱自然肯掏心挖肺,沈玉洁女士平常日子消费颇大,所以我打算出让一家服装公司给她,法官大人这奇怪吗?
法官敲了法锤说,第二被告涉嫌侵害他人利益证据不足,建议当庭释放。法官的话一落音,全场哗然,市长用一种复杂目光眼巴巴望着全踹离开法庭,那一瞬间,市长的灵魂大幅度颠簸,自己钟情多年的老婆果真和姓全的有一腿,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是什么鸾凤颠倒的世界?呜呼,上帝呀,菩萨呀,各路神灵呀,我今日栽到沈玉洁这娘们手里,以悲哀画上句号,这就是我曾经奔驰过的路吗?倘使律师拨乱反正把我从死路挽救回来,我一定要玉洁好看,一定要她尝到背叛的下场。
三次开庭,铁嘴律师有些黔驴技穷,狡辩再狡辩,据理力争,到最后都是枉然,市长见状满眼悲哀地起立向法官承认自己犯下滥用职权罪,而后他像一只被扭断脖子的鸡耷拉着脑袋坐下。法官一敲法锤定音乾坤,当庭宣布,市长滥用职权以上压下批示巨额借贷且逾期未还,除没收其全部家产(包括房屋、银行存款),还要负一定的刑事责任,考虑到当事人有悔过自新举动,依法判处当事人有期徒刑三年。
市长出了如此重大事件,轰动了全省,一时间街头巷尾、新闻媒体、大小报消息,全都在议论此事,事情越议论越花边,越花边越串味,最后整件事情被搞得面目全非。有人说市长是个贪官;有人说市长肯定是个软蛋,要不夫人咋红杏出墙?有人说市长利用夫人出道为自己讨利益;有人说市长是三两官命就那么高火焰……
市长服刑前回了趟市委,他是想把那里属于个人隐私的东西处理掉,其中一本日记记载了他从政多年的心声,以及对玉洁陈述的爱情话,还有他**阶段对玉洁的深深愧疚,其中有那么一段话说,玉洁,我的好女人,我爱你,我多么希望我那东西能忽然间变成硬木头穿越你撞击你,可是那东西跟一团死肉样永远提不起精神,玉洁,我的至爱,原谅你这个无能的丈夫吧。除此而外,日记里有个用两片树叶包裹的几根头发和几根**,那是玉洁的,他平常没事就拿出来看,以此挑起鸟东西的兴趣。那东西决不能给别人看到,传到狗崽队耳朵,那就会添油加醋大肆篡改。再说就是原版出笼传出去也不好听,人家会怎么评价他可想而知。他没叫司机,那时他还没被宣布撤销市长职务,但那也就是一两天的事。他坐出租车来到市委,一进市委大院就和副省长照了面,这副省长得知他被法院传讯判了刑,兴奋得一夜没合眼,专程跑来看他笑话,说些刺激话给他,诸如事摊头上得想开,事实难料,没想到你老弟会栽得这么快,老同学一场咋说也该送送你;再诸如你也不必上火,犯了错就该有担当嘛。
他淡然一笑,没回任何话,那些刺激话如同匕首插在他胸口,他胸口顿时隐隐作痛。
穿过办公厅,秘书冷脸相对,完全没了前些时候那种点头哈腰的哈巴狗形象,其他公务员大大小小也都是一副撞鬼样,慌张地从他身边躲闪过去,似乎他身上沾染艾滋病菌或者瘟疫。他没调查研究过这种现象源于哪朝哪代,也没估算究竟有多少落魄者遭遇此劫。总之这种现象在中国普及很久,在党政机关尤为严重,一句话不慎很可能导致灾祸,也很可能得罪人。机关里传话或篡改话相当迅速,好比蝗虫吞噬庄稼那样迅猛,因此机关里常常流行不苟言笑,与人三分话。
面对冷漠、躲闪,市长没感到惊讶,人眼势力,狗眼看人低,在当今商品社会实属正常。啥叫闻风丧胆,啥叫捕风捉影,啥叫人情薄如水,他今天全部体验透彻。
来到市长办公楼层,他一眼看到自己的办公室贴了封条,立刻火冒三丈,知道这是势力秘书干的好事,他还没被宣布撤职,这秘书就先下了手。他一气,撕扯下封条扔到对面的垃圾桶里。打开门,人一进去,他傻了眼,抽屉被人打开,里面的日记、文件全都不翼而飞。其他东西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本日记,那里面的内容决不能让人知晓,否则他真的没脸面见世人。他这时开始后悔对玉洁这个不忠女人那样在意,后悔为这种不忠女人得罪全踹导致今天的下场,也后悔没听一个哲学家朋友的话,那哲学家朋友说,指望别人爱你那是瞬间的,只有自己爱自己才是永恒的。爱情就是无所事事男女上演的一幕闹剧,剧目结束,曲尽人散,彼此就成了陌路人。有意思吗?哲学家朋友问。记得当时他回答得很迅速,他说没意思。没意思,他怎么还那么执著去爱玉洁?结果弄得鸡飞蛋打,哲学家朋友啊,悔不该把你的话当耳旁风。
市长站在被洗劫的办公室里发出一声绝望叹息,接着,他作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反锁上办公室门,呈现出一副视死如归架势。他仰头向上一打量,眼前豁然一亮,窗户上面的装潢壳里有暖气管子,两侧有漂亮的丝绸窗帘,这两样东西是他结束生命最好的工具。他生是这个屋子里的人,死也要成为这个屋子里的鬼。他必须死在这里,看日后风云变幻,做鬼去捉弄那些对他行为不轨的人。他本打算如期服刑,三年很快过去,即便做不了官,他还可以经商,他才四十来岁,还有一大半焰火燃烧。可是来到市委大院,面对那么多变脸术,他觉得人生已没多大意义,一切都是虚空,只有死亡是永恒的。他拽下一侧窗帘,三两下把那窗帘撕成两半。为结实起见,他把一半窗帘拧成麻花劲,然后踩沙发扶手上了窗台,那拧成麻花劲的窗帘一头被他搭在暖气管子上系上死结,另一头被他套在脖子上使劲一系,他脸就憋得紫红,这个时候他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他没有,双脚往窗台下一出溜,那麻花劲窗帘便勒紧他,他甚至没来得及挣扎,人就断了气。他死了,人们送给他的身后话是畏罪自杀。秘书偷看了他的日记,送给他的身后话是龌龊男人,死有余辜,亦当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