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从幽影中脱离,无异于痴人说梦。
影一的意思就是如此,而影九也十分明白,可是有些事总要努力过了才知道。
所以她必须有完整缜密的计划,而不是冲动逃走,这样才有活着离开的希望,可是这希望亦渺茫,九死一生。
有些时候,想要生,必先死。
而她的计划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假死脱离。
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彻底底地从幽影的视野中消失,毕竟没有人会把心思放在一个死了的人身上。
影九房间的桌上平摊着一幅巨细无遗的地图,除了现有国境,还包括了匈奴吐蕃的少许土地。
三原城是临江之地,是个实行计划的好地界,茫茫江水中埋没一具尸体很稀松平常,且她的水性不错,活着逃离的机会很大。
而弋阳多平原,鉴于大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地谨慎个性,恐难度不小。影九在地图上的弋阳划下个小小的斜笔。
然后,是长乐,此地山峦起伏,丛林茂密,若能用坠崖来金蝉脱壳,虽说是风险大了些,但未尝不可。只是此地荒凉,未必有机会。
平卢,也是平地……
影九埋头专心致志地排查着能够实行假死之计的地点,这时,房门突然被叩响。
不多不少,不急不缓的三声。
影九迅速地将地图卷起,口中应付地道:“谁?”
“我。”是影一那万年不变,冷淡地声音。
影九忽而愣住,没料到来人是他,便也不急着收拾残局,只将卷好的地图放在桌上,径自开了门。
“你来找我有事?”影九将他让进屋里,“坐。”
影一盯着桌上的杂乱情景,眼中怒气凝聚,冷冷沉声道:“你真以为能逃出去?”
影九坦然地摇头道:“我可有没这样以为,我知道很难,难得几乎不可能成功。所以我并没有抱多少希望。”
“那你这是找死?”影一话语如刀。
影九耸耸肩,似真似假地
说道:“算是吧,我如果不能逃出去,活着也不过是死了。”以前这样麻木地活着也就罢了,可现在,有秦铁在左家村等着她,影九忽然觉得这样活着,生不如死。
影一闭眸,有些忍耐地道:“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自寻死路。”
影九坐下来,替影一和自己都斟了一杯茶水,端起温热地茶水抿了一口,微微一笑,淡然地说:“我活着需要听你的吩咐,我死了,就不用了吧。”
影一猛地睁眼,盯着影九:“你竟然想用那种方法?”影一讽刺地笑笑,“你觉得你运气好到怎么样的地步,能从九死一生中,找到生路?”
“我想着会生,仅仅是不想像死一样活着。”影九哂然道。
影一凌厉的眼神射向影九,薄唇吐出字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影九平静地喝了一口茶水,没有丝毫愤怒地说:“你管不了一心求死的人。”
“那咱们就走着瞧!”影一将冰冷的话语扔下,人已飘然走远,影九挑挑眉毛,起身关上房门,继续埋头写写画画。
正如她所说,没有人能管得着一个求死的人。
没等影一找到钳制影九一意孤行的办法,右相大人的新任务已经吩咐下来。影一只好将影九的事放到一边。
大人物们之间的角力是不会管棋子们是否准备好牺牲了。
新皇与左相突然派出了使者,带着新皇的诚意到边关拜访辽军统领陈克林,他本是右相麾下一员猛将,只因性情奸猾,不被右相信任,但他领兵多年,手下不乏忠心的精兵良将,一旦他倒向新皇,那局势可就截然不同了。
新皇这是明摆着拉拢边疆将士。
最重要的是,右相大人竟然发现,他没有把握这些人不会临阵倒戈!
于是右相大人打算使用釜底抽薪之计,将新皇的侍者在半途中截下,陈克林等人见不到皇帝的密函,自然不会被打动,比起听说的皇上的诚意,还是眼前的右相大人的好处比较实在。反正右相大人
的意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无论拥护那边都是从龙之功。
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自是落到了幽影的头上。
只是皇上与左相也料到应有此招,派下了四路人马,暗中赶往边疆,竟是真真假假,障眼之法。
幽影的人没隔几天再一次在厅中聚集。影一拿着几张密函,面上淡淡道:“大人吩咐下来,四路人马全部拦下,一网打尽。”
厅中其余人只静静听着,一个个似冰雕一样,没有异样表情。
“四队人马的大致路线我已经派人打探到,有可能不准确,但每隔一段时间,我派人送一次消息,你们自己随机应变。”影一亦是面无表情的吩咐。
“这次皇帝派出的人定然有高手藏匿其中,且我们高手不足,又要分散行动,你们各自小心。”影一不带感情地说着,还特别看了影九一样,目光中带着警告。
影九一点也不逃避的与他对视,等待着他的下文。
“二三去汉东等消息,四五去平卢,六七八去三原,八九跟我去永宁。”影一盯着影九慢慢说道。
每说一句,影九的眉头就皱起一分,他果然是铁了心要阻止自己了,永宁四周全是旷野,就算是除非遁地,否则绝不可能逃离他的视线,就算她真的金蝉脱壳,幽影替她收尸的时候自然会发现隐情,那她假死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见影一没有往下说的趋势,其余几人都无声无息的离开厅中,只有影九与影一对峙着。
“你真的要阻止我?”影九苦笑着道。
影一慢条斯理地叠起手中的密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可我这样,未必比死好多少!”影九有些激愤。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影一冷硬的目光看着影九,一字一顿地说。
影九讥笑道:“像你这样的人不懂有什么稀奇!不过,你别想阻止我,我一定会离开的!”
影一扯扯唇,胸有成竹地道:“那咱们还是走着瞧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