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不睦
唐青容怔楞的看着身侧的唐湄,伸出去的手慢慢握成拳,僵硬的退回身子,尴尬的坐在椅子上。
唐湄眨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四下探望一眼,果不其然见众人或讶异或嫉妒的看着自己,唐湄默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是不是该接着酒杯才好,毕竟,今日在场之人想要借诗一首崭露头角的不少,而这其中却偏偏不包括自己,自己今日本就是充个人场,竟没想到竟然这样巧……
秦征眼看着那酒杯停在了唐湄面前,也是颇为诧异,顿了顿,笑着打趣道:“看来这酒杯也识人,哪里不好停,偏偏停到唐二小姐面前。”
齐平川见状连忙接口调笑道:“殿下说的不错,想来是这酒杯也识人。”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唐湄,得意的挑了挑眉。
唐湄尴尬一笑,既然秦征已经发话了,自己也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他面子,这便不得不起身将酒杯拿了起来,抬头看向上首的齐平川,只觉得他脸上的得意甚是碍眼,又一想到近日来的烦乱与委屈皆是因为此人,一时间心头不由的添了几分怒火,攥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毅然抬首将杯中酒饮尽,朝着齐平川冷冷一笑,开口朗声道:“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这诗不过是咏柳的意思罢了,整首诗说的不过是东风将柳絮吹落满天纷飞的场景罢了,正应了院中临着清流栽种的几株柳树,整首诗也有气势的很,不过寥寥数语便将那秋风卷起柳絮遮天蔽日的场景描绘的一清二楚。
众人相视一眼,轻轻点头,抛开名声之类的暂且不论,唐湄这文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愧是集英阁女眷中同莫素素其名的双殊,随便现场做的一首诗都有这样的品格……
只是将这诗在口中品读一番,众人原本称赞的神色不由得一僵,这诗……表面上看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作诗几乎都讲究一个借物喻人,尤其在此等宴会上便更是如此,又一联想到刚刚齐平川所做的一首诗,反应快的人立刻便觉察出了其中蹊跷……
荣泽慢慢饮着杯中酒,掀起眼角打量了一眼齐平川与场中端坐举着酒杯的唐湄,掩在衣袖后的脸上时止不住的笑意,这丫头,数日不见,依旧是这么牙尖嘴利,办事也越发没个章法,管他什么场合,管他何人在场,若是看不过眼去,总能直抒胸臆,绝不藏着掖着……这倒是让荣泽想到了当初集英阁胡先生筹办的那场义利之辨……
荣泽淡笑着,从那时起开始自己便觉得此人是有些倔强的小性子的……只是这点小性子,自己却半点也不厌烦,只觉得她这份执拗着实可爱的紧……
齐平川也是意识到了这诗中的意思,面上一僵,不复刚刚的意气风发,有些诧异的眨眨眼睛,再次将此诗思量了一便,终于阴沉了面色,再难见一丝笑意。
这两句诗初初看前两句无甚特别,但是再看到后两句便是有着大大的文章,这首诗第一句“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直译是说杂乱的柳枝条还没有变黄,在东风的吹动下狂扭乱舞。再看后一句“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却是话锋一转,直言柳树的飞絮想蒙住日月,但不知天地之间还有秋霜。
言语间的意思便是不要只看到柳絮飞扬,遮天蔽日,要知道还有清霜临降、柳叶飘零的时候……
如此言语再一联想起齐平川刚刚那番将新竹自比,决心作为一番的诗句,两相对比,满满讽刺的意味:那柳絮借了东风的势力漫天飞舞遮天蔽日风光无限一般,就好像齐平川如今借了秦征的名头满是得意,却没想到他自身也不过就是柳絮罢了,等到时节已过,清霜降临,柳絮那单薄的身子哪里还有它立足的半点田地。
唐湄扯扯嘴角,毫不示弱的对着齐平川扬了扬下巴,区区一个人,妄图攀附权贵走些邪门歪道,可握在手里的那些权势或是名利不过都是虚无缥缈的,能有什么用处,再说,依照齐平川的德行,又哪里有资格妄想些名利富贵,自己一番言语便是提醒他认清事实罢了。
人群中反应快的已经率先明白了唐湄诗中的含义,立刻便同那些虚心求教的人窃窃私语起来,看着齐平川的目光多了两分嘲讽,今日齐平川来此处,对着秦征处处低眉顺眼的俯小状在众人眼中本就十分看不惯,虽然在场众人也是希望同秦征交好的,但是在场人都是些什么身份,世家贵族的风骨不能丢,万万做不出齐平川那点头哈腰言语奉承的奴才状,看了齐平川今日表现的种种都有些看不顺眼,一笑他身为外臣之子自不量力的攀附皇子,二是鄙夷他有那心思不知好好学习课业参加科举一展头角,反倒在长袖善舞上颇费心思妄图一步登天。
如今见唐湄出言挤兑了他,一时间只觉得有种大快人心之感,再反观齐平川那已经绿了的脸面,不由觉得好笑,再一想,众人却也满满的诧异,在场之人都明白唐湄与齐平川的关系,却没想到今日唐湄竟然会主动拆齐平川的台,这其中包含的信息量有些大,难不成是唐湄也看不上齐平川这才公然让他难堪?可那毕竟是唐湄的夫婿,她怎么会……又或者说这门亲事还没有敲定?!
一时间种种猜测萦绕在众人心头,相较于在这宴会上拔得头筹的心思,如今大多是被那冉冉升起的八卦之心取而代之……
唐湄私下打量了一眼众人,微微一笑,将酒杯斟满重新放到了清渠中的托盘上,手上轻轻使力,那托盘便顺流而下……
唐湄暗自一笑,自己刚刚这番言语一方面是为了置气,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借此表明自己同齐平川并不如同大家所想的那样和乐,这桩婚事自己不愿,也没有敲定,那么之后自己同齐平川再出现什么问题变也是情有可原的,也好让众人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