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说的什么话。早来看望婆母，这是定国候府的礼数。礼义廉耻，这礼字可是第一位的。所以，什么都比不上晨昏定省来的重要。”
林岚一边说着，一边敬给了齐张氏一碗茶。
齐张氏又做噩梦，又没睡醒精神不济，再加上被林岚烦扰的，半点儿跟她作对的力气都没有了，见她奉茶过来，竟乖乖接了。
林岚继续道：“今儿我来的还晚了些呢，母亲放心，明天我一定尽量早些来。”
听到这话，齐张氏险些没把手里的茶碗丢出去。
刘妈妈脸色难看：“还早些？少夫人，您未免也不像话了！您倒是出去打听打听，整个京城，有哪家的媳妇卯时就来给婆母请安的？”
“没有吗？”
林岚一脸吃惊，仿佛真不知道似的。
“岚儿自小被家里当男孩教导，这些女儿家的事情和规矩，从未有人提起过。看来，是岚儿少虑了。婆母，今天岚儿是不是吵到婆母了？”
齐张氏被她一口一个“岚儿”叫的牙都酸了，却也只能忍耐道：“是过于早了些。不过，你来的早也罢了，规规矩矩行礼便是，嘴里嚷嚷个不停，吵的我头痛。”
“是，是岚儿少虑了，请婆母见谅。”
林岚闻言立即跪了下去。
“婆母放心，打明儿起，岚儿每天虽然早早过来，却绝不打扰婆母。只在院子里跪着，等婆母醒来再说。”
“……”
早早过来，跪在院子里等着，她却在卧房里睡大头觉，这传出去，她不是稳稳坐上了恶婆婆的名号？
这个刁妇，当真是诡计多端！
齐张氏忍住气道：“你不必来的那么早，辰时来便是！”
“可是，万一辰时媳妇刚好要去茅房呢？又或者刚好被什么是绊住了，那耽误了时辰，岂不是要背上不敬的名号？媳妇这心里实在是不安。还是早些来的好。”
齐张氏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险些被她气昏过去，偏偏她气归气，还真从林岚的身上挑不出一点错来。
好半晌，她只能咬牙道：“你来给我问安，只要心意到了，又何必拘泥于时辰？别说误了辰时，你就是过了辰时再来也无妨。只是，不要再叨扰我歇息。”
“是，婆娘，岚儿记住了。”
离开明心轩，林岚是神清气爽。
没了辰时的限制，就等于没了晨昏定省的规矩，大不了以后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去跟齐张氏打个招呼就是。
这一天，也算是问过安了。
刚进慧心雅居院子，就见齐文羽正站在院子里吐气，她抱起胳膊走过去，好奇打量他：“你怎的也起这么早？”
齐文羽笑了笑：“夫人都醒了，我怎好一人贪睡？”
“呵，那你怎么不去给你母亲请安？”
“我怕叨扰夫人和母亲叙话。”
啪啪啪。
林岚忍不住给齐文羽拍了拍手，可真是能说会道啊：“你分明是怕我正在和你母亲吵架，殃及池鱼，便故意躲着，我说的对不对？”
齐文羽仍是笑：“夫人说的对，夫人说的，当然都是对的。”
什么都是对的？
本来就是对的！
林岚忍不住用力瞪了齐文羽一眼：“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这个做儿子的，未免比你母亲也胜出太多了些，阴阳怪气的本事要是能开班授课，你准是祖师爷级别。”
“夫人谬赞。”
我赞你个头！
再跟他聊下去，林岚怕自己吐血三升，便转身进屋拿出长剑，到院子里找了处没人的地方练了起来。
齐文羽抬首，日已东升，绯红的云霞遍布整片天空，绚丽无比，阳光洒下，海棠枝叶间凝着清莹的露珠，倏地滴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舞剑之人的发梢之间。
清风拂起衣炔，长发飞扬。
日出美，海棠美，人更美。
齐文羽忽然觉得，即便她没有在殿上请陛下指婚，只要他远远看上她一眼，也许，也会忍不住差人打听她的生辰八字。
作为林大将军，她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但作为齐少夫人，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练完剑收拾收拾，中午家中设席，要带你认亲。”
留下这句话，齐文羽便朝门口而去。
认亲？
林岚停手收剑，抬手擦了擦额间汗，把乔若和赵瑛叫了出来：“什么是认亲？”
乔若听到她的问题反而愣了一愣：“少夫人，您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女儿家嫁人之前，对婆家的事情一无所知，嫁入婆家之后，用不了多久，就得帮忙处理后宅事务，自然是要专门请亲戚过来认认亲的。”
“哦。”
林岚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还真不知道。
只因她是女儿身一事把父亲给气坏了，躺在**大病了半个月不说，从指婚那日开始直到今天，都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这倒也不怪他，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儿子忽然变成了女儿，还立马就要嫁人，换成谁也受不了啊？
母亲呢，又早早过世。
家中三个姐姐，两个嫁去了外地，来不及赶回，三姐倒是还没嫁出去，只可惜三姐也是个大老粗，跟在父亲身边，跟半个文书似的，对女儿家的事情半点不知。
她跟谁学去啊。
到了中午，齐文羽果然赶了回来，催促林岚梳洗打扮过后，便带着她直奔明心轩。
去的路上，林岚忍不住道：“要认亲，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齐文羽反道：“我怎么会知道，你连认亲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林岚顿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有齐文羽催着，两人便没有迟到，赶到后花园小亭子的时候，人才来了一半。
“岚妹妹来了。”
亭子里坐着几个女眷，个个雍容华贵，笑容满面，看到林岚的时候，也很热情，拉着她坐下，很快就攀谈了起来。
林岚家里冷清，只有三姐相依为命，偏偏阖府上下还都把她当成小少爷，刻意培养她的心性，从不与她过度亲昵。
这会儿她忽然被一群长辈似的姐姐们围了起来，顿觉身上暖意融融，笑容都变得清甜了几分。
“人都来齐了，走把，咱们先去大哥那儿坐坐。”
大哥，指的自然便是齐文羽的大哥，齐文涛。
一行人穿过后院，又过了两道拱门，这才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
刚走进去，林岚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又苦又涩，及至进屋，这味道就更浓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