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货殖列传》中描述道:\'\'齐带山海, 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采布帛鱼盐\'\'。

甄芙放下《史记》, 又看着桌上的饭菜, 四碟热菜、四碟冷盘,并两样汤水, 珍馐数盘,这还只是普通的饭菜就已经非常丰盛了, 比起在莫家吃的都好上十倍不止。

她不禁感叹道:“齐国还真是有钱啊。”

为了不让孟妈妈被齐国的人认出来,到时候横生枝节, 因此一来到这里,端茶端饭都是让萱草和碧草两个丫头在外,孟妈妈在这里缝缝补补就成了。

萱草就道:“我们来这里也有专门的人送饭,想打听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只知道这里是别院,其他一概不知。但仅仅一个别院, 也是茂林修竹,假山林立。屋内也是雕梁画栋,轩昂壮丽。”

甄芙就道:“这家人约莫是齐国王室子弟, 我看顾先生都很小心,她这病看好也就罢了,若是看不好,顾先生怕都是都有性命之忧。”

如果是一般人, 顾先生兴许就说了开腹之术,多半人听了就会吓跑, 不会再行医治, 即便医治也是保守医治。但面对这位王妃, 顾先生连这话都没提起,显然她也很有顾忌,那么说明这位王妃身份还真是不一般。

孟妈妈道:“我只希望快些看完病,咱们就走。锦衣玉食又如何,成日提心吊胆,过的不叫日子。”

甄芙赞许:“您这说的很是。”

同时,她也吩咐萱草:“此处不是幽州,你也不要去打听了,万一被人发现还以为我们意图不轨。”

“是。”萱草应声。

不时,顾先生又找甄芙过去,因为她们住同一个院子,甄芙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走到顾先生处,顾先生和蔼道:“坐下,我有话问你。”

“先生请讲。”甄芙坐下,有些忐忑。

顾先生见她紧张,反而安慰道:“你也跟着我学了这么久,尤其是勤勉思虑周全,我年岁大了,反而容易体力不支。王妃那里,我想让你来替她医治。”

她说完,又道:“这当然是个有利也有弊的事情,有利的是这位王孙煊出身尊贵,未来极有可能登上王位,成为将来的齐王。你替他娘看好了病,日后你行走也方便许多。”

这又是顾先生要教甄芙的一点了,凡事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收益。

你有了名医的名头,你才能结交权贵,弄一些别人难得弄来的药,才能有助于自己医术的发展。虽说这个现实很阴暗,连顾先生这样的人都要如此,更何况是甄芙?

她如今没了家,公子恪只要她回去,可能也不会放过她,亲姐姐也失去联系,顾先生年纪大了,她要如何保持自身安全,寻求别人庇护,这就是个机会。

更何况甄芙想孟妈妈的遭遇,若能寻求王孙煊的帮忙,的确日后在处理孟妈妈的事情上也能有个靠山。

她欣然答应下来,只是对顾先生道:“先生教我医术,又给我机会,若是成了,我永远忘不了您的大恩,若是不成,我一旦有性命之忧,请先生转告我母亲,就说不孝女来日再报她的养育之恩了。”

顾先生感叹:“还没到那个地步。”

但甄芙自己知晓此事的重要性,别人都会听顾先生的,因为她年纪大有经验,而自己太过于年轻。为何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是这个原因。

她比以前就更用心了,很早就去到王妃身边,从她吃药开始记录她的每一次反应。不仅如此,每天还会和顾先生讨论病人的情况。

实际上王孙煊并不是每日都过来,但他来的时候王妃都很高兴,甄芙一般等他过来的时辰就提前先走。

她不是董家,专门等着嫁一位豪门贵族,她现在压力倍增,每日想的都是如何治好王妃的病。

姜煊来时见他娘气色稍微好一点了,不禁道:“看来这位顾神医的确医术不错,不到半个月,您的病看起来就有起色多了。”

“说是顾神医,其实全是她那位女弟子在忙,她的确非常勤勉认真,我看顾神医年纪大了,常常忘记事情,她倒是每一件事情都记得非常清楚。只是……”王妃说到后面有些踟蹰。

姜煊忍不住道:“只是什么?难不成是她有什么问题不成?”

王妃摇头:“她很尽心尽力,但是顾神医说我的这个病,吃药只能一时缓解,怕是不成。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开腹术后,才能彻底治愈。但此事听起来骇人听闻,开腹术,人怎么能剖开肚子还不死呢?”

这种情况姜煊也是闻所未闻,他道:“我只是听说过刮骨疗伤,没听过开腹术,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怕。”

“嗯,我也如此说。顾先生却说如若不这样,别说请她,就是请再高明的大夫也是救不了的。”王妃并不想开肠破肚,万一不成功,自己岂不是亏死了,连下葬都尸身不全。

姜煊又安抚了王妃几句,让人把顾先生和甄芙叫来,只可惜顾先生正在歇息,甄芙只好自己过来。

她一身简单的打扮,却让姜煊觉得自有一种清丽脱俗,出水芙蓉的模样,嘴上想和她多说话,但是想起娘的病,也只好先谈正事。

“甄姑娘,我听说我娘的病要用开腹术?为何这般大动干戈,你说的这件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甄芙知晓病人的家人一般听到这个肯定会反对,她早就想好了说辞,于是道:“您的顾虑是很正常的,若非是我学医,否则我听起来也觉得是不是什么邪术。可实际上早在《黄帝内经》上就有如此记载。我这里可以给您画一下王妃的病因,您就知晓为何非做不可了。”

她拿住纸笔把王妃肚子里的肝胆等等一切画出来,动作非常熟稔,似乎对人的身体构造掌握非常清楚。

“您看王妃这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包块,而且压迫肚子里其她的器官。所以她不仅添了下红之症,还时常要出恭,还时常腹痛。现下这里的包块开始渗透,侵入到其它地方,据我这几日的观察,已经是浸入到其它地方了,如果不尽快切除,恐怕性命有忧。”甄芙把这些日子的药方以及观察一张张给姜煊看。

姜煊年不及弱冠,但是行事很沉得住气,见甄芙说的头头是道鞭辟入里,已经有几分信了,再看她画的五脏六腑的图,又把药方引用哪里用的什么药都写了下来,看的出她所言非虚。

“那你有几成把握呢?以前你们有没有这么做过?”姜煊问起。

甄芙道:“若是我来做,约莫有五成把握可以康复,您也知晓任何的事情都是有风险的,我并不敢完全保证。以前顾先生为乐山县的一位女子做过开腹术,现下她已经年近古稀了,多活了三十年,这是当年的病例,您也可以看看。”

姜煊站了起来,再屋子里走了几圈,这让甄芙很意外,她还以为姜煊会觉得是大逆不道,或者威胁大夫的呢,现在他还在思考,说明这个法子是有可行性的。

在此期间,甄芙背心全都汗湿了。

她和王孙煊接触不多,但也很清楚他在府里的地位非常高,听闻他是王妃的独子,家中作主的人是他。

姜煊也看了站在他跟前的甄芙,走近道:“你确定真的要开腹术才能好吗?”

甄芙点头:“世子,若是真的吃药能治好,你们之前肯定已经请过名医治了,可为何没有治好呢?恐怕就是因为无人敢说真话。我先生一向最同情天下女子,她虽然知晓你们身份高贵,有些忌讳,但是又怕王妃命不久矣,故而才说了实话。我们当然都希望王妃能好起来,可暂时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了。”

“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姜煊有些落寞。

甄芙行完一礼,很快就出去了,她知晓要做决定是不容易的,同时,她也相信能够千里迢迢请顾先生过来,这位王妃绝对是之前看过无数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了。

很简单一个道理男大夫只是隔着帘子诊脉,无论再厉害也不会按压包块,王妃也不会诉说的那么仔细,因此这种病症最多就是用去血瘀的药。

而姜煊一个人把甄芙留下来的方子和图一遍一遍的看,他和甄芙接触的不多,因为她很懂分寸,只要他过来,她一般都会离开,是个持身很正的姑娘。

这样的人一般心气高,能力很强,不屑于用其她的方式来提升地位。

他已经找人打探清楚了,甄芙父亲早亡,母亲改嫁,她是在外家寄人篱下长大的姑娘。虽然看似贫寒,但却一身正气,平日除了苦读医书,其她诸事都不在意。

这个人说的话是很有可信度的,可这种情况闻所未闻,万一失败了,娘又如何是好?

至于次日,他就亲自去翻看相关医书,因为这种开腹术是不能对外提及的,连娘的娘家田家也不能提起。

按照甄芙所言,果然还真有这等医术。

只是书还未曾看完,王妃的病症又发了,这次起的很急。一旁的侍女道:“世子,我们是否该去叫甄姑娘过来?这些天都是她在一旁诊治,只不过她也对王妃提及过治标不治本。”

姜煊见亲娘如此难受,又知晓爹娘感情非常冷淡,自从他懂事起,爹就让他住在外院,对他比对娘亲近许多。可娘亲对他更是无微不至,记得小时候他们应召进宫,大王养了不少奇珍异兽,一只黑熊从笼子里跑出来,是娘为他挡熊,让熊把腿咬了一口,养了足足半年才养好。

这么荒唐的开腹术,爹肯定不会同意,甚至觉得有损王妃的身体,自己若不趁着爹出使南梁之前医治好,娘没了爹也不会难过的,可自己呢?

“娘,不如让顾神医和甄姑娘为您医治吧!”姜煊终于下了决心。

本来甄芙正和孟妈妈在吃小零嘴,这也是王府的人送来的,是一种青梅饼,醒脾开胃,甄芙都忍不住吃了一小碟,还是孟妈妈阻止道:“千万别多吃,否则,容易发胖。小姑娘家家的,吃太多了可不好。”

甄芙撇嘴:“知道了。”

“还知道了呢,我看你在外面还像大人,在我这里总像个孩子。是了,那位王孙同意了么?”孟妈妈关心道。

甄芙摇头:“说实话我不知晓,其实他们不答应也在情理之中,答应了也是为王妃身体着想,端看他如何了。”

话音刚落,就见申妈妈过来了,“甄姑娘,王孙请您过去,说准允了。”

甄芙心道这才一天就做了决定,这位王孙煊倒是一位有魄力的人,自己也绝对不能让他小看了才好。

至于什么男女之情,这是很烦恼的事情,她也完全不会想。

她到来的时候,姜煊看到她似乎看到了救星,甄芙正欲行礼,他急道:“不必繁文缛节,快来看看王妃。”

甄芙赶紧上前,只见王妃已经是疼痛难捱,她和顾先生对视一眼,互相点头。只见她从医药箱里拿出麻沸散出来,用酒和了,让丫鬟喂王妃服下。

她跟姜煊解释道:“服下麻沸散之后,人便无知无觉,我们就能进行下一步了。”

姜煊很是担心,但知晓如此开腹术爷不宜让人知晓,他也怕甄芙和顾先生中途出什么问题,颇有些坐立难安。

这个时候就是女大夫的优势了,女子相比男子而言更擅长沟通,甄芙遂诚心道:“王孙,请您放心,我们已经医治王妃这么一段时日,昨日还把王妃病情都告诉您了。若我们都没有办法,那请问谁还有我们这么了解呢?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医治好王妃的。”

她的相貌足以堪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美,做事沉稳细心,说话非常有把握,又不夸夸其谈。

原本姜煊只是看甄芙相貌极好,因此留意一二,但后来见她沉着冷静,深吸一口气,也恳求道:“如此,就麻烦甄姑娘你了。”

“王孙,您和王妃舐犊情深,实在是让人钦佩。”甄芙道。

顾先生心道谁说甄芙嘴巴硬,似乎不懂变通,其实人家非常聪慧,她不为嫁人屈就,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想把事情做成,实在是厉害。

姜煊出去之后,甄芙头一次做开腹术就是替王妃做,如若失败可能会性命不保。她在心里给自己不停的打气,手上却很沉稳。

衣裳褪去,甄芙先用一个小铁环圈住王妃包块最突出的地方,之后再拿出一把尖锐的刀出来,旁边的丫鬟都快吓的昏过去,甄芙下手狠快划开。

划开就很难,人们想象中的皮肤似乎只有一层,实际有好多层,还不能造成其余的地方伤亡。

但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慢慢看到那个包块时,她开始细心的做切割,这个时辰非常煎熬。

顾先生已经支撑不住,但是为了支持弟子,也一直苦苦撑着,因为这不仅需要强大的能力,更需要心理能力,万一看到血就倒了,那可就不好了。

里面甄芙浑然不觉,她一直在细细的做这个开腹术,甚至觉得没有她想象中的难。

孟妈妈很是焦灼,饭也吃不下了,碧草劝道:“妈妈您放心吧,我看小姐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啊,她是被逼的没法子了,所以才要如此。我有时候在想,我们芙姐儿这么好的姑娘为何命就这么苦呢?天下间那么多女子,你看戚四娘比起我们姑娘来,论才干能力甚至家世都比不过,可她的命就是好,总能嫁个好男人。咱们姑娘呢,就是碰不到一个喜欢她的人。”孟妈妈总为甄芙不平。

碧草也觉得可惜:“虽说姑娘不在意这些,可天下女子,根本没人比姑娘容貌强,论才干也无人能及。只是咱们姑娘不会伏低做小罢了。”

孟妈妈自己性子随和柔弱,但是却喜欢甄芙的性格:“伏低做小,佯装温顺那是千人一面,似我们姑娘这样的才好呢。是真正能持家的,能够兴旺家业的,娶我们姑娘的人家一定是祖上烧高香了。”

对于孟妈妈这等言谈,碧草吐吐舌头不敢反驳,她很知晓自家姑娘好胜心很强,比起男子都更有一股冲劲儿,而且她又很有道德感。有人利用婚姻,顿时跨入高门,她却不羡慕,只觉得女子要靠自己。

可这般路就走的很艰难。

一个不阿谀旁人,和众人从不同流合污的官员都不好混,更何况是一女子呢。

孟妈妈和碧草吃完晚饭,才恍然:“这都三个时辰了,等会儿就要掌灯了,病应该治疗结束了吧。”

王孙煊也是如此想的,他挥退晚饭,度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里面情形如何。

里面的甄芙已经用象牙粉止血,再用烧热的烙灼把一直血流不止的地方熨平,再在缝好的伤口处涂了厚厚的一层膏药。

如此,她才松了一口气。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甄芙眼圈已经发青,脸色发白,但是神情轻松,“王孙,伤口平复需要四五日,大约一个月就好了。”

王孙煊顿时开颜,立马冲了进去,只见内里器具已经收拾妥当,娘正躺在**,他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鼻息还在,王孙煊松了一口气。

甄芙不敢轻忽,又亲自抓药煎药,在清晨让丫鬟送服给王妃,她说的轻松,实际上到底王妃能不能醒来,她也不清楚。

清晨的薄雾中有朝阳穿透而过,甄芙推开窗,迎着阳光,带着一种别人都无法了解的欣喜。鸦羽似的睫毛扇了一下,她似乎看着一人从阳光中走过来,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是王孙煊。

王孙煊站立后拱手行礼:“甄姑娘,我娘还好吧?”

甄芙又正色道:“您放心今早已经让人准备药服下去了,我估摸着过几日就醒了。”

“唔,我也希望如此。此事多麻烦甄姑娘你了。”王孙煊笑。

甄芙莞尔:“您放心吧。”

“甄姑娘,听顾先生说你是一个人,这样不会觉得孤单吗?”王孙煊从小作为王世子培养长大,甚至深受宫中大王的喜爱,日后很有可能成为齐王,甄芙生的如此美,正如娘所说纳了也没什么,只是现在未曾迎娶正妻,可以先暂且收房,这样也避免她孤零零一个女子漂泊。

谁知甄芙听出了这言外之意,她挺直了胸膛:“我每日看医书看到眼睛模糊,恨不得一日变成两日来用,又如何会孤单?只有内心空虚,碌碌无为之人才会觉得孤单。更何况,人生来就是孤单的,与自己相处最多,何必在意这些呢。”

她说这些大概许多男子都不会喜欢,因为他们就喜欢那些温柔乖巧温顺的姑娘,最好是再温柔点,没有什么攻击性,可她永远也不是这样的人。

不仅仅是成为名医,还要有一番作为,她并不愿意做一个让别人照顾的人,因为她一个人也活的很好。

王孙煊本以为她只是医术精湛,举止有度的女子,没想到她此话掷地有声,如此有抱负,居然是自己小看了她,因此在心中暗自起敬。

又见她昂着头,似凤凰骄阳一般,脸衬朝霞,唇含碎玉,心中一动。

甄芙却悄然离开。

连续好几日王孙煊外面有事,一直没来,好在第五日,王妃苏醒过来,虽然还是虚弱,但是她知道自己无事了。

甄芙也笑道:“只要按时服药,一个月内伤口就能痊愈,好生养着,就恢复了。”

王妃身边的丫鬟也帮甄芙说话:“甄姑娘守着您五日,一直亲自为您熬药,您终于醒过来了。”

这丫鬟因为长期站着服侍,腿脚肿胀,甄芙闲暇时替她扎针扎了几次,她就投桃报李。

王孙煊进来时,见王妃醒过来,高兴不已。

由此,甄芙在王妃这里颇有体面,王妃已经着人重新赏赐一份重金给她,听闻她要回去金陵,又说让人替她们送通关文牒云云,还附送了不少名贵的如龙涎香等宫中之物。

孟妈妈等人也是喜不自胜,“再等二十几天咱们就能去金陵了。”

甄芙笑道:“是啊,到时候我买一个大宅子,我带着妈妈您和萱草碧草住下。以后,我也开个女子医庐,造福女子。”

在众人的畅想中,王妃果真在一个月左右,她甚至能下床出恭还有吃流食面条也可,再也没有那种包块折磨了。

“王妃娘娘,您这就已经大好了,日后细细调养即可,也不必再多吃药。这药吃多了也不是好事,如此,我和先生也就此告辞了。”甄芙笑道。

王妃比起董夫人而言,也不强人所难,反而道:“早听闻顾先生乃救死扶伤之人,倒是我的病情耽搁你们师徒了。”

甄芙连道不敢。

恰逢此时外面说王孙到了,甄芙则立马告退。

王孙煊进来时,见王妃面色红润些,终于松了一口气:“恭喜娘你大好了。”

王妃颔首:“我已经是大好了,你大可以放心,再过几日我们就能从别院回去。正逢大王寿辰,你父亲也估摸着要回来了,我想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要进宫拜寿,这寿礼一事你可准备好了?”

“还请娘放心,儿子已经着人早就搜罗好了,密密的藏着呢。”王孙煊笑道。

显然现在母亲病好,父亲又要回临淄了,一家人终于聚在一起了。

王孙煊想起甄芙,又问:“我听说甄姑娘要走了?”

“的确如此,她要走,我也不好拦着她。怎么,你想着她?”王妃问起,她养出来的孩子绝非是情爱之心。

作为王族,应一切以大事为重。

王孙煊摇头:“孩儿怎会如此。”

王妃含笑:“那个孩子我看是个有抱负的姑娘,之前我见她容貌绝世罕有,家世清白,和你倒是相配。但现下却不能阻拦人家了,她这样一手好医术,不能埋没于后宅,煊儿你可不能这么自私。”

王孙煊想起那日他看到的甄芙,面向朝霞灿然而笑,他负手转过身去:“儿子知晓了。”

“好,你先回王府去,平日也不必常来,以免引人注目就不好了。”王妃笑。

王孙煊就此告退。

之后,申妈妈进来了,申妈妈是王妃奶娘的女儿,十六年前奶娘突发恶疾,是王妃把她提拔到身边,这十六年来申妈妈待王妃忠心耿耿,名为主仆,情为姐妹。

“王妃。”

“不必多礼,我的身体若保养得宜,就与常人无异。”

“这都多亏了甄姑娘,顾神医年迈老矣,她年轻医术高超,人又难得细心,奴婢觉着就这么放她去金陵不好,不如让她在齐国都城留一年半载,等您彻底康复了再让她走。”申妈妈一切为她身体着想。

王妃脸上却是神色未名,一点身体康复的喜悦都没有:“这样不好,我身上有恶疾的事情无人知晓,若是让人知晓堂堂齐国二王妃,千里侯的嫡长女居然身患恶疾,还被人开膛破腹,传出去会被人认为德行不佳,我还如何有脸做人。日后,王子亮若真的登上大位,我如何母仪天下,齐国臣民又如何看我?”

申妈妈闻言也是一凛:“那王妃的意思要不要去吩咐她们不将此事说出去,反正对外说的也是替徐夫人看病。我看顾先生和甄姑娘也都是晓事之人。”

“不,这世上的事情有第三个人知晓就不叫秘密了,二王子马上要从南梁回来了,他本就不喜于我,我身上有病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不想让他知晓。而身有恶疾是不能参与祭祀的,若没有祭祀权,我算什么当家主母呢!”王妃脸上一片晦暗之色。

申妈妈当然知晓二王子和王妃关系冷冰冰的,自从她到王府时,王妃已经产下嫡子,二人十多年从未同过房。只是在王孙煊面前,二人还装一装,其余时候二王子一直忙于公务。若真的知晓王妃有了恶疾,他很有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换一个王妃,否则,大王子和二王子争王位已经到了焦灼阶段,任何对二王子不利的人和事情,他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七出中有一条叫不可共粢盛,若二王子知晓您有此恶疾,也许为了王孙煊,他怕是会对你不利啊。”申妈妈也很忧心。

王妃点头:“是啊,我们田家一直要送陪媵过来,不日召陵会盟,那些其它的诸侯国哪个又不想送女人过来。以前我无过,尚且如履薄冰,王子不过是看见我生了王孙煊,我才地位稳固。以后,可就难说了,我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王孙。”

说完,她脸上也是为难:“可是顾神医和甄姑娘都知晓我的事情,她们听说还带了一帮随从。无论是谁透露出只言片语,我和王孙煊的名声将如何?”

申妈妈了然:“奴婢明白了,此事就交给奴婢处理,请王妃放心,好生养好身体才是。”

王妃脸上还很是不忍:“可惜了,甄姑娘可是个大美人。”

“那就是她命不好了。”申妈妈也是一脸遗憾。

王妃嘱咐:“此事切勿让王孙知晓,他虽然像他爹那样精明强干雄才大略,野心勃勃,但是他到底年轻,容易心软,这种事情说了反而让他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