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邻市处理完自己事情回到桐城的贺上风, 甫一回来便遇到了出差回来的简家夫妻。
怕小少爷偷偷回到简家贺上风错过,他在失去对方联系的这段时间并没有从简家搬出去,而是一直住着, 生怕哪天小少爷在外边住不下去悄摸摸跑回来自己遇不到, 就连去邻市处理事情,贺上风也是快去快回总共就用了不到一天的。
只是小少爷没遇到, 倒是同出差回来的简家夫妻遇个正着。
贺上风对小少爷的父母没什么恶意, 虽说他素来不太会同人交谈亲近, 但因为小少爷的缘故,贺上风对简遂安和施若云的感官也不差,见状就停下来,礼貌叫了句叔叔阿姨。
叫完后, 他正想斟酌词句问一下有关于小少爷的事情, 没想到眼前的这对夫妻倒是先开口了。
简遂安嗓音平稳和缓,金丝镜片后形状略微狭长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后辈, 有点发沉, 状若无意般问道:“宁宁最近怎么样了?”
贺上风抿抿唇:“......简少爷说他有事出去, 几天后回来。”
他不敢在长辈面前说明原委,又不知晓小少爷究竟在外面做什么, 只大致摸清楚对方是在躲他,便只好将那时小少爷偷偷离开后给司机的吩咐重新拿出来,希望简家父母不会起疑。
但同时, 贺上风又禁不住的怀疑,小少爷就那么害怕他躲他吗?以致于连父母都没告诉。
还是说......真的那么讨厌他?
一瞬间, 他的心情五味杂陈, 低落下去。
贺上风垂着眼兀自沉思着, 没看见眼前的简遂安闻言后无声同旁边的施若云交换了下眼神。夫妻俩神色皆有些凝重, 尤其是施若云,眼圈还微微红着,明显是在外头隐隐哭过整理好情绪才进来的,而简遂安的手还覆在妻子的手背上,状若安抚。
半分钟后,简遂安沉沉开口:“既如此,你同我走一趟吧。”
贺上风一怔。
简遂安带贺上风去的是医院,这里有最权威的亲子鉴定专家。
他在数日前已经同妻子知道了自家养大的孩子有可能不是他亲生的可能性。刚开始时简遂安只觉得荒谬,可那封来历不明的邮件上写的清清楚楚,时间线分毫不差,如果杜撰玩笑能做到这个地步,那还真是用心良苦,因而简遂安就起了疑心。
这件事很大,不可否认他与妻子是真的十分疼爱简矜宁这个孩子,如果贸然向家里人说出邮件内容,不管是真是假,都会对孩子造成伤害,妻子也会埋怨他,所以简遂安就一力压了下去,同时暗中偷偷找人去查。事情若是真的,那到时再细说也不迟,他不会隐瞒,若是假的,他也会叫这个发邮件扰乱他们家的背后人付出惨痛代价。
然而结果令简遂安心沉。
他的调查结果与邮件分毫不差。
失眠了一夜,简遂安没有惊动如今一无所知的简矜宁,而是将这件事先与枕边人说了。
施若云的反应同他刚开始一样,觉得荒谬,觉得是玩笑,觉得不敢置信,但当确认了事实真是这样的后,便觉得惶惶然踏不到实处——真心宠爱了二十年的宝贝儿子竟然不是亲生的?!
这任谁都会难过。
一方面是对宝贝儿子不是亲生的感到沉痛,毕竟是真心对待了那么多年的,就算是物件都有感情,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根本无法割舍;而另一方面又不由自主的开始担心起流落在外毫无着落的亲生子。
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简直复杂到难言。
夫妻俩很是愁云惨淡了一阵,直到发现亲生子就在身边,冥冥之中被儿子带在了身边早就进了他简家的门,这才惊喜了一阵。
惊喜过后,紧接着的就是凝重。
关于邮件背后藏着的人,关于真相,关于当初造成这一切的恶人,关于对儿子与亲生子之间复杂的情感,都叫两人彻夜难眠。
最后,夫妻俩一合计,还是无法不对这件事重视起来,打算先去做个鉴定,确认了之后再做打算。
于是就有了这一出。
医院里。
夫妻俩把看不出情绪的贺上风带到了鉴定处,施若云轻声对眼前挺拔高大的青年说:“好孩子,去吧,等会儿就什么都知道了。”
话刚出,眼眶就已红了一圈,被丈夫揽在怀里。
施若云凝视着眼前眉眼深邃俊美,一双狭长灰眸疑似结合了她与丈夫优秀基因的贺上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哭出了一声,怕被瞧见,连忙伸手抹掉,转身埋在丈夫怀里。
而被带来这里的贺上风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看状态明显不对的施若云,又瞅瞅搂着妻子同样浑身紧绷面色凝重的简遂安。思及夫妻俩瞧自己时复杂难辨的眼神,以及头上挂着的“DNA鉴定”牌子,他不由得心下一沉。
当时跟着来时完全是处于对小少爷父母的尊重,不然依照他的性子压根不会搭理。然而来了之后才发现不对劲,又是医院又是鉴定的,如今察觉简家夫妻的这些细微之处,更是隐隐浮出个猜想。
他......
贺上风垂在身侧的手猛然紧了下,眉宇不自觉的蹙着。
可他到底是冷静的,不会在这时候露出不对。贺上风便按捺下心中的怀疑,深深看了简家夫妻俩一眼,一言不发地进去了。
门外。
施若云紧紧揪着简遂安的袖子,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哭腔:“......遂安,你说要是他真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怎么办?呜呜......他流落在外那么久,都是当初我们的疏忽,我一想就觉得难受......还有那家人,会不会对他不好?他这些年,会不会过的很苦?”
贺上风过的贫寒需要打工维持生活这点他们早就听简矜宁说过了。当时比较客观,仅仅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有韧性是个好苗子,但现在切身想了下,便只觉得心疼难过。
还有告诉他们这些的宁宁......
说着说着,施若云更难受了,哭音也大了一些,握着丈夫的手失了力道:“还有宁宁!那宁宁怎么办?小风是我们亲生的,可宁宁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他是我看着一手带大的,我不能没有他,他也是我的孩子......”
一想到亲手养大的孩子有可能会离开他们,她就觉得不能接受。
连找到亲生子的喜悦都减淡了些许。
简遂安眼眶也红了些,指尖微微发着抖,身为处变不惊永远端肃的老总他第一次那么失态。但还是轻抚着妻子的后背沉声安慰:“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宁宁也是我们的孩子,不用担心......”
三小时后,结果出来了。
匹配率大于99%,显示的的确确有血缘关系。
一时间,三人情绪不尽相同,但是同样的复杂。
简遂安与施若云是心猛地一落地,有种“果然如此”的恍惚错觉感,又带着对认回亲子的欣喜和对真相的愤怒,以及对家里头被他们精心宠着的儿子知道后情形的担忧,担心简矜宁无法接受而难过。
贺上风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混乱无序。他已经知道了一点原委,此刻对真相的惊讶有之,茫然有之,但这些都很平淡,出现没一会儿便逐渐消逝了,他情绪一向是很冷的,唯有慌乱,绵延不绝,像是缭绕不断的重重烟雾,萦绕心头。
他发现比起自己不是贺家亲生、而是货真价实的简家亲生少爷这件足以撼动他二十年间世界观的事,他在意的反而是那位如今偷跑出去的小少爷知道后的心情。
那样娇气又骄傲的小少爷,若是知道了他其实不是亲生的,疼爱了他那么多年的父母与他其实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时,一定会格外难受吧。
即使面上倔强的不表现出来,心里也一定会在意。
张扬明媚的面容如同失色的玫瑰般黯淡下去。
光是想想,就足够令人心疼。
贺上风不知道这些心疼情绪的来源,只当是对耀眼事物即将失去光芒的不舍与遗憾。
然而光是这些,就足够令他辗转。
他想起不久之前给小少爷发去的信息,放在如今场景更显讽刺。
贺上风抿起薄唇,唇色发白,一双手不觉紧紧攥住。他没去看一旁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简父简母,而是偏开脸失神看着墙角,眸色幽沉,低垂着睫羽整个人气场都很冷凝,生人勿近一般。
在场三人都很沉默。
良久,还是率先收拾好心情的简遂安先开了口:“......小风。”他叫道,敏锐看见了这称呼出口时贺上风微僵的身体。“我们知道这件事你一时之间可能不会那么快就接受,但现在既定的事实就摆在那里,无论怎样都不会更改,我们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尽快收拾好心情,理智客观的看待。”
他没说让贺上风喊爸妈、认不认回这些可能会使人心情烦闷激动的词句,只是轻叹一声。
“先回家吧。”
“你如今,也是住在家里的。”
这句话触动了另两人的心绪,施若云哽咽了一声:“那宁宁,宁宁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他,呜呜呜......他也是当事人!”
简遂安沉默了一瞬,揽紧了妻子。
“他现在在外面,这件事回头再说。等我们收拾好了心情,再一起与他说。”说着,简遂安冷硬的面庞不禁柔和了一点,“宁宁被我们宠的娇气了些,你收拾好心情再去,不然你和他一起哭起来,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施若云哭着哭着,也笑了下,又哭又笑地咬着唇锤了丈夫一下。
“你还说!”
贺上风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心下愈发沉,总觉得如今出了那档子事,小少爷本就恨不得离他八丈远躲着他,再一发现少爷身份是假的,被自己拿了去,怨恨讨厌的情绪更是会一发不可收拾吧?
只是想想,他就觉得心里堵着慌。
简家夫妻瞧见了贺上风的表情,还以为是两人说的那番话刺痛了亲生儿子的心,见状对视了一眼,施若云吸了吸鼻子,先一步开口:“小风你是被宁宁带来的,在家里也住了一段时间了,应该能看出来我们俩都是真心疼爱他的。虽然如今得知了你才是我们亲生孩子这件事,但我们对他的感情不会减少半分,当然,对你我们也不会厚此薄彼,都是我们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施若云顿了顿,努力**音调,小心翼翼问:“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贺上风沉默着点点头。
“我没意见。”
他语气坚定:“处理好了......再同他说。”
简遂安心下稍慰,拍板定钉:“回家吧。”
三人就简矜宁这一问题默契地达成了一致,而被三人记挂在心的简矜宁,此时正在酒庄里愉快待着。正琢磨着真假少爷的事应该差不多该闹出来了、准备回去看看呢,恰巧就收到了主角发来的“他要负责”的消息。
这一看可不要紧,惊得正在品酒的简矜宁差点把自己呛个半死,一张明艳好看的脸庞红透,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整个人都在冒热气,半天都没消下来。
立马打消了要回去的心思,准备再在酒庄里老老实实窝几天,等尘埃落定了再走。
于是那边简家夫妻与贺上风愁云惨淡,不约而同的愁着如何该将这件事与简矜宁说,简矜宁却在这边酒庄潇洒快活,今天去花园同新找来的花匠聊天,明天去漂亮壮观的葡萄园巡视,后天又泡在酒窖里......好不自在。
然而,简家的这件事终究还是慢慢的传了出去。
起因在于简遂安与施若云后知后觉发现亲生子流落在外不是意外,而是人蓄意而为时,当场气的浑身发抖。
而在发现这心思不纯的人正是亲生子现在的养父母时,更是愤怒达到了巅峰。
怎么会,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身为父母,却主动抛弃的自己孩子?甘愿让亲生子流落在外?
这让施若云与简遂安十分不能理解。
尤其是施若云,本就最近情绪起伏不定多愁善感,再发现这个后更是难过了好一阵子,无论从贺上风角度还是从简矜宁角度看,都叫她心疼。
对贺上风,她是心疼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在贺家艰苦度日,贺家对其好不好,从表面就看得出来,虽是照常养大了,但一定不会用心。
而对简矜宁,就更是心疼中夹杂着苦涩,毕竟那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最初时却被狠心的亲生父母抛弃,若是简矜宁知道,绝对不会开心。
夫妻俩又陷入了沉默。
但无论如何,孩子是必须要认回的。
这在夫妻俩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在发现贺家恶行后就更是如此了。而夫妻俩其实也抱了一部分私心,想留下简矜宁这个他们真心疼了很多年的儿子,继续留在简家,他们养得起也护得起,既然贺家的人一开始不想要做错了事,那么之后再想要回他们也不愿意。
当然,这些也要征求孩子们本人的意愿。
若是宁宁知晓后想回亲生父母家,他们虽然不舍,但也不会阻拦。若是小风不舍养父母家的恩情想回去看看,他们俩也不会强硬拦下。
简遂安与施若云抱着的就是这样的想法。
原本合计的好好的,到了贺家光明正大坦诚说明,如若能顺利留下两个孩子,他们可以酌情考虑不追查当年贺家的违法行为,必要时拿出证据,稍稍威胁也在所不惜。
可问题就在这,简家夫妻实在是没想到贺家人竟能倒打一耙。
他们俩去贺家的时候,只带了助理,没让贺上风跟着。父母层面的事没道理把孩子牵扯进去纠缠不清。然而到了地方,话还没刚说两句,刚打完麻将回来、早就见过简矜宁早有准备的冯玉梅眼珠子一转就猜出来了他俩的来意,当即嘴一瘪,又哭又闹起来了,说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事,说小风就是她的孩子,当眼珠子捧着长大的,怎么能从她手里抢走。
简遂安的助理拿出了一系列证据,冯玉梅明显一僵,没等简遂安想说些什么,就又哭起来了:“随便拿两张纸写点东西就想把小风从我手里抢走吗?我可不答应!你们是哪来的?是不是看中了小风懂事听话就想把他从我们家抢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见简家夫妻被她一时镇住,冯玉梅一喜。
她当然不是舍不得贺上风这个和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养不熟的白眼狼,实际上她早料到会有简家人上门来这一茬。她费尽心思把自己孩子调换去了简家,不就是想捞点钱享受下荣华富贵吗,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哪能放过?
要么从简家捞好大一笔钱然后把贺上风送走,要么她亲儿子回来时带着简家的巨款。当然,最好的则是贺上风依旧留在他们贺家为他们贺家做事,而身在简家的亲生子则心向他们,这样里应外合,把简家蒙在鼓里搬空简家也不是空想。
多好的事!
冯玉梅怀着小心思,拉开大门,冲着外边吊着嗓子哭起来了,那叫一个真心实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恶霸上门来抢她孩子了:“......我知道你们简家钱多势众,随便吐口唾沫都能淹死我们这群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但有钱人就能胡作非为吗,有钱人就能把我儿子抢走吗?哎哟,大家伙可来评评理啊......”
住在这边的本来就是些爱看热闹的,老小区隔音又差,哪家吵个架几层楼都能听见。闻声都悄摸索的探出头来,看着贺家大开的门里抹着眼泪伤心欲绝的冯玉梅,又看了看西装革履长裙典雅的简遂安和施若云,以及两人身边站着的助理,都面色怪异起来。
不多时,便窸悉簌簌的交头接耳起来,偶有声音传回这边:
“......是呢,怎么欺负一个女人呢?”
“都是当妈的,谁能接受自己孩子被带走?要我说,这事做的实在不地道......”
“那冯玉梅平常对她那大儿子不是呼来喝去的,怎么现在又爱上了?”
“谁知道呢,诶,你说,贺家怎么和这样的大人物扯上关系了?我听了两耳朵,像是什么孩子抱错?竟然有这样的事?那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意外啊!现在一见面就要把人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带走,哪有这样的道理啊,就算是大人物也不能这么霸道吧,好歹养出感情来了......”
“就是就是......”
左邻右舍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听进简家人耳朵里,真是宛如心上剜了一刀。
当年明明是贺家人心怀不轨造成的这一切,现在反倒把脏水全泼到他们身上来了?简直是不要脸。
然而简遂安和施若云到底都是书香门第出身,教养在身撒不了泼也说不出什么脏话,一时之间竟被压制住了,咬着牙。
施若云听得浑身发着细细的抖,完全是气的,保养得当的柔美的面容上惨白一片,眼眶通红,难以想象眼前的女人竟然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
“你、你怎么能颠倒黑白!”
简遂安揽着她,面沉如水,眉头紧蹙。
“......若云,冷静点。”
再多说也无用。
见情形完全如她所料,冯玉梅心上大喜,面上却仍旧做出那副悲戚被人欺负的表象,甚至一边卖力哭诉,一边还要上前来抓施若云的裙子,惊得施若云连忙后退几步,又气又急。简遂安赶忙把妻子挡在身后,不叫此刻疯疯癫癫状若泼妇的冯玉梅近身。
不多时,屋子里酗酒宿醉被吵醒的贺永昌也醒了,骂骂咧咧的跟着过来:“谁啊那么没眼色还要不要老子睡觉啦?......什么?想带走我儿子,也不看看我老贺是谁,想得美吧你们,哪来的人啊......”
场面愈发一发不可收拾。
说实话现在实在是乱糟糟的一团压根无法交流,最后简遂安只得先带着人离开。
经历了这一遭他也明白了,与贺家交谈走私下协商心平气和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人家胡搅蛮缠起来你根本没办法。对待这种泼皮唯一的途径就是强硬,拿出态度来,让对方心生畏惧,不敢造次。
回到了简家的夫妻俩商量起来下回该如何,务必要在对方纠缠过来之前不拖泥带水的迅速完成。
却没想到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简家的家事早就流了出去,什么真假少爷传的沸沸扬扬。
而传言的源头,还是在于贺家那边。
那天简家人过去,和贺家人闹的十分不愉快,周遭邻里听了个清清楚楚。邻居自己听了还不够,还要学给家里人说,正好有个独住的邻居,她儿子在某个大企业上班,本来听他妈罗里吧嗦唠嗑别人家的事情还有些不耐烦,然而仔细一听后,大为震惊——姓简,又是大老板,那不就是有头有脸的简家吗?!
简家在桐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甫一传出“真假少爷”这档子狗血事,顿时惹人争论。哪怕明面上人不说,私下里也是传的有头有尾的,刚开始还是各个企业上班族白领之间互相传着当饭后谈资,后来又传到了上边领导圈里,再扩大,最后几乎半个豪门圈子都知道了。
等简遂安与施若云发觉的时候,已经是压也压不下来了。
虽说他们俩本来也压根没想藏着掖着,但这样传出去,实在有失体面,对两个孩子都不好。
这些传言说什么的都有,阴谋论,狗血论,还有单纯幸灾乐祸的。
贺上风作为刚被找回来的真少爷受到的注意力虽然多,但不如金尊玉贵本就在豪门长大的假少爷简矜宁的争论大。毕竟简矜宁一直以来都是作为“简少”而出现的,甫一跌落尘埃,那不得谁都来踩一脚,奚落一下?
天子骄子变成乡野村夫的戏码谁都爱看,谁都享受高坐云端的神仙重重跌落下来时那一刻的畸形美。
因而那些本就看不惯简矜宁的各路大少爷大小姐,如今可找到了乐子,没事就谈论两句,想着这素来张扬牌面大的小少爷,一朝跌个狠跟头,想必一定很狼狈、很不甘心吧?
传着传着,不光是简家听见了,连压根没在简家的简矜宁也听到了一些。
陈宵严厉制止了酒庄里头的闲言碎语,回过头来看着不远处在花园躺椅里悠闲晒太阳的青年,颇觉得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
人家外边都说成这样了,这简少,当真不在意?
他没忍住凑过去:“......简少。”
陈宵喊了一声,斟酌着语句道:“外头都说简家的事,我听了两耳朵,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就不急吗?”
“有什么好急的。”简矜宁摘下墨镜,露出后面噙着笑意的明亮双眸,眼尾稍扬,勾出几点慵懒。“他们说的是事实啊,我本来就不是简家的真少爷。”
陈宵望着青年理直气壮的表情,不由一噎。
......他想说的是这个事吗!
关键是那些传言太过分了啊!
简矜宁瞄了他一眼,又道:“你不用担心,和你合作的不是简家,也不是简家的少爷,而单单只是我这个人。其他的,你不用在意,我会处理好。”
陈宵又一噎。
然后急急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担心你听了难受,毕竟他们说的也都不是什么好话。”
相处了这么多天,陈宵早就不仅仅把眼前的青年当作是他东山再起的大金主、大股东了,而是当成了知己一般的存在,哪怕年岁相差了个十来岁,也不是问题,他们俩在各方面都聊的很愉快。所以陈宵会在听到谣言后急忙过来安慰对方,听到青年这样揣测自己的用意更是有点急。
简矜宁弯弯眼睛,顺势拍了拍急得站起来的陈宵的肩膀:“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关心我,没事的,不用在意。”
陈宵这才坐下。
“......你不回去看看情况吗?”
“即便不在意,也不能由着别人胡说。”
“你可知道都传成什么样了吗?说你是贪图简家富贵,死赖在简家不走,出事了后一次面都没露,就是想死皮赖脸赖着的......哎呀,啥难听的都有!”
陈宵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倒是简矜宁,听了后饶有兴致的挑挑眉,完全不见恼色。
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那些言论即便他没听过也能大差不差的说出来,一点新意都没有。
就道:“就这?不过如此嘛。”
一旁的陈宵瞪大眼,看着简矜宁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件。
什么叫就这?
这还不够难听吗?
难道是他老了,抗压不行了?
陈宵怀疑人生。
“不过回去还是有必要的。”
简矜宁接着道。
他在外头待了这么多天,估计他爸妈已经知晓了真相,而主角也应该差不多要被认回来了,这要是再在外面躲着就说不过去了。
简矜宁扭头朝陈宵嘱咐:“最近我得回家一趟,酒庄什么的就交给你来看,有什么实在拿不定的再问我。”
陈宵立马点头:“成成,大少爷你赶紧回去吧,这边交给我,不用操心。”
于是简矜宁便拿出了手机。
手机里有很多人给他发消息。同在圈子里不怎么熟的是在试探他的口风,看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平时对他恭恭敬敬实则看不惯他的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冷嘲热讽。但更多的是真正关心他的,例如邵言戚向薇魏宣等人,急着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了,简父简母也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在外面玩的怎么样,让他赶紧回家,有事情要说,还说让他别去听外头的话,爸妈就在家等他。
简矜宁眸底划过一丝温情,笑了笑,一一回复过去,倒是指尖掠过“贺上风”这个名字时顿了顿。
他与主角的对话内容还停留在对方要负责那一句,而简矜宁没回复。
想必现在主角应该已经得知了他的身世了。作为真少爷,会怎么看待他这个假少爷呢?
还会一本正经的给他发“他要负责”这种话吗?
想想还有点期待。
想去看看对方的表情。
简矜宁啧了一声,久违的起了点恶劣心思,收起手机站起身,转身朝陈宵挥挥手。
“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