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江嘉城,宁馨去菜市场买菜。等她回到家里,赫然发现许岚竟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好像正在核对地址。

宁馨忙低声唤了声阿姨,心里开始打鼓,她怎么会找到这儿来,又有什么说辞?

许岚扭头一看是她,就收起了纸条。地址是裴冰冰给的,她在家属院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正在犹豫是不是这一家,偏巧碰见了宁馨。

许岚张口就问:“你妈在吗?我有事找她。”

“在。”

宁馨打开了房门,因为屋子没客厅,许岚进门就看见乔玉兰正半躺在**,手里翻着一本杂志。

乔玉兰见到许岚进来,大吃了一惊,因为起身的动作有点急,腰间猛地一疼,她勉强笑着打了声招呼:“请坐。”

许岚看着这简陋的小屋,连个沙发都没有,简直片刻也不想多呆。

她抱着隔壁站在门口,就对乔玉兰道:“我就是想来和你说几句话,说完了就走。”

乔玉兰只好扶着腰陪她站着,客客气气地说道:“你请说。”

“昨天吧,嘉城和他爸都在,有些话我不方便说。”

宁馨听到这儿心里一沉,下意识就觉得她接下来的话肯定不好听。

“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知道,嘉城是我的独子,我对他的期望很高,想让他找个条件相当的媳妇,他把你女儿带回去,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打,简直就是胡闹。我不是说你女儿不好,我只是说你女儿配不上我儿子,像你女儿这样的,通常都是找个打工仔。”

乔玉兰气得脸色都变了,宁馨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许岚又转过头望着宁馨:“既然你和嘉城认识一场,也算是有点缘分,这样吧,我帮你介绍个对象,是个公务员,配你也绰绰有余了。”

宁馨羞愤交加,断然道:“不用了,多谢你费心。”

许岚又对乔玉兰道:“你女儿年轻,不懂事,你都一把年纪了,总该知道门当户对的道理吧?别讹着我们了,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乔玉兰一听再也忍不住了,张口就道:“您还真是太高看自己了,您这条件,我还真没看出来哪儿优越了,往上翻个几十万年,您家祖宗不也是山顶洞人,谁比谁血统高贵呢?”

许岚万没想到一个小县城的女人竟然能反唇相讥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被噎得脸红脖子粗。

“行,这是你说的,你最好说到做到,别让你女儿再缠着我儿子。”

乔玉兰冷笑:“谁缠着谁,你没搞清楚吧?”

许岚恼羞成怒地下了楼,气得眼前发黑,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决不能和乔玉兰这样的小市民做亲家。

听着尖利的高跟鞋声在楼梯道里渐渐消失,乔玉兰气得哆哆嗦嗦地坐在**,半晌都说不好出话来。

“妈,你喝点水。”看着母亲一脸愤怒,宁馨心里难过不已,许岚呵斥她,她可以忍,可是这样找上门来连带母亲一同受辱,她心里刀割一般。

乔玉兰把她的手挡开了:“馨馨,我看这门亲事,真的不合适。就算她最终勉强答应了你们的婚事,这样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婆婆,你将来可怎么过?”

宁馨沉默着没有回答。

“趁着你和嘉城还没结婚,分手还来得及,别等将来结婚了,因为家庭矛盾,婆媳矛盾造成你们夫妻反目离婚,那就晚了。”

宁馨仍旧沉默,这种忧虑她何尝没有,可是让她和江嘉城分手,她又不舍得,他对她那样的好。

乔玉兰见女儿一直默不作声,索性就道:“反正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本来只是许岚单方面反对,现在连乔玉兰也反对,宁馨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压力压在了心头。

江嘉城吃过晚饭,来家里找宁馨。乔玉兰对他比以前客气了许多,说话不如以前那样家常随意。江嘉城知道昨夜那一顿饭,让乔玉兰很难受,所以带了一些礼物过来赔礼道歉。但他不知道,今天还发生了让乔玉兰更难受的事。

宁馨的表情也和平时不大一样,不那么爱笑了,好像满腹心事。

江嘉城心里很惭愧,坐了一会儿告辞出来,宁馨送他下楼,在楼梯口,江嘉城想抱一抱她,宁馨避开了,低声道:“嘉城,我们的事,你再想一想吧。”

江嘉城一愣:“怎么了?”

“今天你妈找到家里,说了一些话,我妈劝我,不要再和你继续。”

江嘉城急道:“我妈说什么?”

“说什么你就别问了,反正就是不同意。看来我们很难走到一起,阻力太大。”

“刚开始你就退缩?你不是很坚强很勇敢吗?”

“可是你妈也很坚韧也很强悍。”

“有点信心好不好,她是个老太太,你可是正当壮年,还怕她啊?”

宁馨被逗笑了,但心里到底是扎上了刺。她本来并不自卑,也没觉着自己的条件有多差,但许岚连着几次冷嘲热讽,打击不屑,让宁馨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郁。

那些存在于她和江嘉城之间的差距,被爱情搭起的桥梁连通了,但这座桥梁它是否牢固?能经受得了狂风暴雨的摧折吗?

几天之后,乔玉兰回了县城,临走时反复叮咛宁馨随时给她打电话汇报情况。

母亲走后,宁馨打算继续去原来的旅行社上班。

江嘉城知道后阻止了她。

“再过几个月就是注会考试,你这样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根本不是办法,我建议你这几个月不要工作,专心看书,等考过了,再去找工作。”

宁馨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暂时不考虑找工作的事,反正在云南这几个月的薪水足够她半年开销。

江嘉城这么说,是因为他特别了解他妈,他知道他妈看不上导游工作,如果宁馨能考试通过成为注册会计师,许岚一定会另眼相看。所以他也很急着让宁馨能快点通过考试,江家并不缺儿媳工作的那几个薪水,但许岚就是好面子,图个说出去好听。

江邵为了能让许岚接受宁馨,经常打电话让宁馨去家里做客,想让许岚多接触接触宁馨,喜欢上这个儿媳。

可没想到的是,许岚非常的固执,而且眼下正值更年期,人更是古怪难缠,不可理喻。对宁馨百般挑剔,怎么都看不顺眼,反而是宁馨去得越多,许岚对她的意见越大。江嘉城和江邵都很头疼。

宁馨看在江嘉城的分上,对许岚的挑剔苛责默默承受,但是心里异常的委屈难过。自小到大,从没受过这么多的委屈,她真正体会到了母亲所说的当小媳妇是个什么滋味。

每次从江家回来,她都觉得很累,心里累。

江嘉城知道她的辛苦,每次见她一脸疲倦就对她格外的温存体贴。为了讨好他妈,他搬回到家里居住。没事就咬着牙陪着许岚逛街做美容,史无前例的孝顺。

转眼就到了六月,宁馨的小屋子闷热的像个火炉,又没空调,只有一个小风扇晃悠着。江嘉城好说歹说半是央求半是胁迫,让宁馨住在他那儿。

宁馨本来不肯,但架不住江嘉城的说辞。他说他屋子里的花花草草,还有热带鱼,都需要人照顾。宁馨心里知道他是心疼自己,找借口让自己去他家住。

这所大房子被江嘉城布置得特别舒适宜人,宁馨每日看书空隙,喂喂鱼,养养花,心情好了许多。只是一去江家,就如临大敌,筋疲力竭外加伤痕累累。可是,许岚是他妈,她能避着一辈子不见吗?每次想到这事儿,她就心烦意乱。

周六这天,宁馨在家看书,听见有人按门铃。她以为是江嘉城。他昨天去外地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打开门,宁馨怔住了,门口居然站着许岚。

“阿姨你好。”

许岚瞪着眼就问:“你怎么在这儿?”

宁馨有点尴尬:“嘉城让我来这儿帮他照看花和鱼。”

许岚冷着脸道:“这都是家政工人的活儿,用不着你,你别住在这儿,回头让邻居看见,还以为你是被包养的什么人呢,对嘉城影响不好。”

宁馨听到包养两个字,脸色赤红,她咬着唇起身去房间里拿了自己的书本,就离开了江嘉城的家。

身后传来许岚的冷哼:“真是不自爱,想着生米做成熟饭就能贴上嘉城了吗?”

宁馨气愤得浑身哆嗦,回头说道:“阿姨,我没这么想过,我也没这样做过,你这么说,不光是侮辱我,也是侮辱嘉城。”

回到家属院的小屋,里面闷热得如同蒸笼。她没有开风扇,闷坐在屋子里,忍了一路的眼泪和着汗水混淆在一起,从脸上滑落下来。

过了很久,她平息了一下情绪,去卫生间冲了个澡,然后拿着书本去了家属院对面的麦当劳,买了一杯果汁在二楼看了一天的书。

夜幕降临,她回到小屋,才发现遗落在枕头边的手机上有江嘉城十二个电话,还有几条短信。

她叹了口气,怔然了很久,才拿起电话回拨了过去。

江嘉城急问:“你在哪儿?怎么不接电话?”

“我在家属院。”

“你怎么又回去了?”

宁馨嗓子一哽,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住在你那儿不大方便。”

江嘉城一听就觉得不大对劲:“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

过了十几分钟,江嘉城到了。他一看宁馨的脸色就觉得肯定有事。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宁馨不想说,江嘉城第一直觉就是肯定和他妈有关系。

“是不是我妈说了你什么?”

宁馨低头不语。许岚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从不告诉江嘉城,不想他为难,更不想他为了她回去和许岚争吵,那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江嘉城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跟我回去,让你看样东西。”

江嘉城带着宁馨回到住处,推开了卧室的房门,宁馨惊呆了。

米白色的床单上放着鲜艳的红玫瑰,呈现在宁馨眼前的是用红玫瑰拼成的三个字。

嫁给我。

下面是两朵并蒂的百合花,应该是百年好合的意思。

宁馨看着鲜艳如滴的玫瑰和洁白芬芳的百合,心里波澜起伏,又是甜蜜又是心伤。

江嘉城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个花球递给她:“新娘子扔花球,我仗着个子高抢到了,结果被一群女人围攻。”

宁馨想到那个场面,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能这样呢,也太不绅士了,你要这干吗?”

“我替你抢的啊。据说谁接到花球,谁就先结婚。”

宁馨看着那个花球,涩涩的叹了口气:“我没想过结婚。”

“你不是说,找男友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吗?”

宁馨低低的嗯了一声:“可是……”

江嘉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道:“没有可是,我们结婚吧。”

宁馨脸色一红,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不愿意和你结婚,只是现在双方家长都不同意,时机未到。”

“我不想你继续受委屈。结了婚,我妈也没办法,等你生了孩子,她看着孙子的分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宁馨脸上一热,就觉得他想得太远,连孩子的事都想到了。

江嘉城弯腰从百合花的花蕊中取出一样亮晶晶的东西。

宁馨又是一怔,没想到他在花蕊里藏了一枚戒指。看着他一脸严肃认真,她以为他会像电视里的人一样单膝跪下向她求婚,结果,他拉过她的手指,利利索索就把戒指套了进去,根本没“求”。

宁馨又好笑又好气:“你这是求婚么,像逼婚。”

江嘉城目光闪烁:“那个,太肉麻的事我干不了,夫人见谅。”

宁馨噗地笑了,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羞涩,还有淡淡的苦涩。

“明天咱们去领证。”

宁馨一惊:“明天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