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水气蒙蒙,前方的路坎坷崎岖,苏眠的脚步一深一浅,手上的炭火越来越微弱。
终于沿着自己的脚印,又寻回了之前的路。
苏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长吁了一口气。
还未至洞口,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拽了回去,苏眠动弹不得,后背被紧紧地抵在了岩壁上。
“容临?”苏眠只觉得喉咙发涩,声音都哑了半分,眼洞里不见一丝光亮。
那人呼吸上下起伏着,吹的苏眠的脖子痒痒的。墙上的火焰复又燃起,只见容临眼尾微微带了猩红,唇色越发惨白了些。
“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容临这话说得极为艰难,左手捏上了苏眠的手,来回揉捏着。
苏眠这才发觉握住她的手已是冰凉万分,甚至还有些湿润。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苏眠愧疚地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容临盯着她毛绒绒的脑袋,头一次觉得自己被拿捏住了。分明她没回来之前,自己已是坐立难安抓耳挠腮。
在看到她平安无事之后,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才落了肚。
母亲曾紧握他的手希望他觅得良人,得盔甲与软肋,却想赠她万里锦绣河山与清冷天上月。
苏眠久久听不到容临的回答,担心他出了事,便抬起了头,直直地撞入容临深邃如星空般璀璨的眼眸,苏眠心头猛地一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容临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苏眠微微湿润的发丝,“算了,你没事就好。”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妥协。
苏眠偷偷睨了容临一眼,连忙将自己的得意之作拎到了容临面前,“看,这是我抓的鱼。”眼神里亮晶晶的,一副等待表扬的模样。
容临瞧着苏眠裤腿挽到了膝盖处,只露出满是泥泞脏兮兮的腿肚,锦服上沾满了泥点子,活像个泥娃娃。
鱼被抓了也不老实,在空中不停地扑腾着,似乎想要挣脱束缚,挣扎时给容临甩了一脸的泥点子。
容临默了默,直直地向后倒退了一步,身上满是鱼腥味。
他突然觉得,经此以后,自己的洁癖似乎被治好了。
他半蹲了下来,小心地将苏眠抱到了篝火旁,用炙热的温度烤着她湿透了的胫衣,神情专注且认真。
苏眠不忍见他翻阅书籍的手沾满泥渍,本想安慰道自己从前下河捞鱼便是这般,晾一会便干了。
可是一旁的柴火噼里啪啦烧的正旺,面前容临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如此迷人又深邃,她盯了一会便愣着发了呆,只觉得周边流动的空气都变得如此静谧,叫她不忍出声打扰。
可肚子里的咕噜声打断了这得来不易的温馨与宁静。
“好饿。”苏眠尴尬地笑了笑,掏出了兜里刚摘的红色野果子,用袖子擦了擦包裹着的泥土,递到了容临面前。
“从前我被姨娘关在后院没有饭吃时,便借着窗户爬到了树上摘野果吃,可甜可脆了。”苏眠咔嚓一大口咬开了清脆爽口的野果子,忆起了往昔,小脸上写满了向往。
容临也学着她的模样大口地啃食着野果子,入嘴的却是酸涩,容临只能艰难地将它咽下,已填空空如也的腹。
容临听着她回忆往昔那些日子,只觉得心中酸酸的,一口气堵在心中。
木架子架着的鱼烤了约有七八分熟,飘出了香味,让苏眠馋的口水直流。
她见容临手中拿着野果子却并未啃食几口,便明白他们这种从小养尊处优,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少爷,是根本吃不惯这种山间野味的,先前的神色也黯然了几分。
容临闻着烤鱼的香味,勾出了他心中的馋虫,来了兴致,“眠眠这鱼烤的真香,便是连御厨都要让你三分了。”
“那是自然,烤鱼用的香料可是我的独门秘方,混合了多种野草制成,绝不外传的。”苏眠听了,高傲地扬起了自己的头颅,满脸写着得意。
苏眠见火候有些差不多了,忍着烫意将它撕成了两半,用木头穿起,递给了容临。
撕开便是肉质鲜美的鱼肉,飘着股独特的芳香,苏眠再也不顾吃相,大口地吃了起来。
容临见苏眠吃的如此香,只觉得胃口大开。从前母亲叮嘱的那些个注意事项,都抛到了脑后。
苏眠闷头吃了一嘴的油,用袖子抹了抹满嘴的油光,乐呵呵地看着容临也吃成了个大花脸。
岩洞的水声滴答滴答响个不停,偶尔还有寒风吹拂了过来,容临竟有一瞬间的恍惚之感,若是一直如此便好了。
可美梦终究会醒,容临垂着头望着忽明忽暗的火焰,头一次觉得失落极了。
“好久未曾吃到如此美味的野味了。”苏眠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长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顾府的饭菜不合口味?”容临奇怪地瞧了他一眼,怎么往日只觉得她胃口大开。
苏眠捏了捏软乎乎的肚皮,只觉得自己如此说定会寒了舅舅们的心,回道“并非如此,只是眠眠有些想娘亲了。”
从前日子虽清贫艰苦,她却乐在了其中。
容临见苏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大半,像只打蔫了的茄子,心中酸涩万分,安慰的话脱口而出。
“我倒是羡慕你,娘亲眼里只你一人,不似我,从出生便是累赘无人闻。”容临脸上黯然地低下了头,心中却有着愧疚不安。
他这般诽谤娘亲,想来娘亲定是不会知道的吧。
在容府忙着给容临刺绣的许氏猛地打了个喷嚏,思量了半晌,又闷头干活去了。
“天冷了,要早些给临儿针织出厚实的衣裳来才行。”
“你娘亲也是后妈吗?”苏眠睁着大大的眼睛发出了疑问。
容临的喉咙上下滚动着,最终挤出了一个字,“嗯。”
“没想到你同我一般也是个苦命人,可我还是得到了几年娘亲的爱。”苏眠望向着容临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与同情。
容临默默地啃了几口野果子,摸了摸鼻子,生怕因为造口业多生了诸多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