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轻轻吹拂过草原上的每一根稻草,大雁南飞,远处秋收金黄的麦子压弯了腰。

白雪特意放慢了脚步,苏眠左手捏着风筝的线,听着近在咫尺容临炙热的呼吸声,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不由地捏紧了手中风筝的线。

容临见状轻笑了一声,“你这样放风筝我可还是第一次见。”

容临指节分明的手指包住了她手中的细线,顺应着风的来处慢慢放了出去,再借着风的去处微微收紧了些,风筝渐渐飞过了枝头,在空中飘飘摇摇。

“真的飞起来了。”苏眠眼中满是喜色,趁机松了线,任凭风筝借着东风扶摇直上。

白雪围着草原走了一圈又一圈,苏眠扯着风筝的线,尤觉得还未尽兴,笑声如银铃般回**在草原之上。

夕阳渐渐西沉,西方天际只留下了一抹余晖,晚霞如倾洒的墨汁般浸透了半边天空,炫目多彩。

突然来了一股阴风,将风筝刮向了丛林森森,直直坠落。

苏眠只觉得身后的容临的呼吸声也变得急促了起来,慢慢地没了声响,身子也渐渐无力了起来。

“容临,容临你还好吗?”苏眠撑不住他庞大的身躯,僵硬地挤出了一句话来。

容临只觉得浑身犹如烈火般炙烤,风一吹又如千年寒冰般冷冽,四肢抽搐发冷,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眠心知可能是毒发了,不能再耽搁下去。匆忙勒紧了缰绳,逼迫地白雪停了下来。

可是奈何容临的身子过于沉重,四下又无人。拖拽的时候,两人齐齐摔下了马,在坡上一路翻滚,直至撞上了一颗岩石才堪堪停下。

苏眠被撞得头晕目眩,直捂着腰嚎叫。

果真该如舅舅所说,安分待在家中,便没了这灾事。

对了,容临怎么样了?

苏眠将口中的杂草吐出,不顾掌心传来的阵痛,在陡峭的坡上,手脚并用地朝容临爬了过去。

容临双目紧闭,眉皱成了一个川字,嘴唇惨白,意识游离,似乎在承受着极为重大的痛苦。

“容临,你还好吗?”

苏眠满是泥泞的双手猛烈地在容临的脸上拍了拍,在他白皙的脸庞上留下了硕大的两个巴掌印。

容临勉强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苏眠满是担心的瞳孔,容临动了动眼球,还是脏乎乎的小手。

可现在容临四下乏力,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苏眠**。

“你醒了?你还好吗?”苏眠将冰凉的小手探上了容临的额头,掌心传来一股炙热的温度。

嘶,怎么还发烧了?

容临见苏眠满脸灰蒙蒙的,头上也沾满了杂草,虚弱道,“是我拖累了你,你可先将我丢下去找清风。”说完猛烈地咳嗽出了声,吐出了一滩暗黑色的血。

“不,你别这么说。”苏眠头晃得和拨浪鼓一般,从前他救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若是此时将他丢在了这荒野郊外,别说是清风,只怕往后自己的内心都要惶惶不安了。

容临虽死死地咬紧了嘴唇,不让苏眠过于担心。但身心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哀嚎之声溢了出来。

今日出来的匆忙,药丸并没有随身携带着。

苏眠也知容临所中之剧毒唯有她可解,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正欲往手臂出割去。

“不可。”容临深邃的眼眸隐隐有了几分怒意,左手强硬地搭上了苏眠的手腕,逼迫她扔下了刀刃。

“我不允许你伤害自己。”容临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已是满头大汗,嘴角渗出了丝丝鲜血。

苏眠瞧见了只觉得心惊,泪水夺眶而出,掏出了白帕,慌乱地给他擦拭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可是我不想让你有事。”

“你在...担心我?”容临费力咽下了喉咙中泛起的血腥味,僵直的手指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

苏眠胡乱地擦拭着断了线的泪珠,呜咽着也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磨坏了的鞋尖。

“傻姑娘。”容临用尽了全力说出了这句话,胸口便阵痛了起来,叫他面色如白纸,身体都忍不住**了起来。

苏眠急忙捡起草丛中的剑刃,割破了一个小口子,强行往容临嘴里送。

容临身子抖动着,干裂的嘴唇却像鱼儿遇到水一般拼命地吮吸着,苏眠努力忽视手臂处传来的痒感。

容临觉得头脑渐渐没了那么昏沉,意识也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嘴里传来血腥味,他闭上眼睛,胸口上下起伏着,不忍见苏眠因救自己再次受伤。

“好些了吗?”苏眠见他浓密的睫毛一颤颤的,又不忍上前打扰。

天色渐暗,夜晚的凉风叫苏眠忍不住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偏偏天空中一道惊雷闪过,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耳畔的风更加大了起来。

天边乌云密布,仿佛顷刻间便会下倾盆大雨。

“我们得赶紧找个避雨之处。”苏眠随手拾起一根粗壮的树枝,以便夜间探路。

容临身子还虚弱着,只能勉强地搭在苏眠身上,左手扶着树枝支撑着自己前行。

“是我...连累你了。”容临心中满是愧疚,低垂着眼眸望着坎坷不平的道路。

他自幼便缠绵于病榻,靠草药维持着生命,躺在暗不见天日的床榻上等着烛火熄灭,又捱过了一日。

数几年的光阴似乎没有了半丝盼头,那些抱负也被压在心底最深处,无人诉说。

是苏眠,撬开了他昏暗世界的一块厚石板,光亮如晴天。带着他走向了温暖的太阳之下。

从前他乖戾嗜血,心烦意乱时便杀人作乐,似乎人命只如同草芥。如今,心中便只是惦记着这个温凉的姑娘,便想洗净身上的污秽,不敢弄脏她分毫。

连清风都嘲笑他说,近来变得优柔寡断了些。

“前面似乎有一处山洞。”苏眠走惯了夜路,而在容临眼中望过去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容临停顿了下来,“眠眠,可还有别的法子可想?”

苏眠龇牙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黑夜如同明灯一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