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与众位兄长早在前厅里昏昏欲睡,瞌睡不知打了几轮,睡得七倒八歪的。
苏眠推门而出的时候,便瞧见了这滑稽的一幕,觉得有些滑稽的同时,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顾清睡得极浅,似乎听到了响声,便揉了揉肉眼惺忪的双眼,起身去看。
“眠眠,祖母怎么样了?”顾清顿时清醒了过来,扯着嗓子问道。
“嘘。”苏眠嫌弃地瞥了一眼聒噪的顾清,“曾祖母身子乏累,刚刚才睡下呢。你这般大声是又想吵醒她吗?”
顾清讪讪地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眠眠,这么久了。你都和祖母聊什么了?”顾景桓打着哈欠问道。
“秘密。”苏眠狡猾一笑,哈欠连天,转身便准备回房睡觉。
之后便是任凭舅舅们如何追问,苏眠都没有松口。怡然自得地走在微凉的月色里,身影被拉得老长。
苏眠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还做了一个非常甜美的梦,以至于她不愿意醒过来。
梦里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碎发,牵着她的手走过金黄的稻田,身后是倾洒了一地的阳光。母亲熟悉的味道和温暖的怀抱,让苏眠忍不住翩翩起舞,笑声如银铃般,传至天边。
“眠眠,你已经很棒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而我们能做的便是静候花开。”
梦境中,母亲的身影越来越淡,阳光照射下愈来愈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苏眠一路追至了天边,拼命蹦跳着想要去够母亲的手,结果却只能看着她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母亲。”苏眠哭着喊出了声,才发现周遭一片安静,哪里还有母亲的影子,泪水打湿了枕头。
“眠眠,可是做噩梦了?”顾清方才还在窗边,听到了苏眠的叫声,立马闪身进了内屋,担忧地问道。
苏眠吸了吸鼻子,在屋子里左右张望了下,确认不过是一场梦,这才收回了自己略显失落的眼神。
“没事,舅舅你怎么来了?”
顾清听出了苏眠口中不加掩饰的嫌弃,默了半晌,委屈道,“今日便是十五了,眠眠你都忘了吗?”
岁月如梭,没想到转眼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那便是说我可以去探望外祖母了?”苏眠眼睛亮晶晶的。
正是此意,顾清点了点头。自从六妹一事之后,母亲便与父亲起了争执,再也不管顾府事宜。青灯古佛,终此一生,更是不管他们兄弟俩的死活。一度,曾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成了弃子。
便是连祖母都无法劝说的动,久而久之,大家便也就忘了顾府的当家之母是谁,凡事先去请示三房。
眼见着曾经相敬如宾的父母,如今形同陌路。顾清与众位哥哥却束手无策,打落牙齿和血吞。
六妹出事之后,顾忠几乎与大房决裂,大家甚至都陆续搬出了顾府,在城中买下了自己的府邸,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意。
好在及时寻回了苏眠,让几乎形同陌路的顾氏父子关系得到了一丝缓和。
“若是外祖母知晓了我被封为郡主,定会高兴的对吧。”苏眠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声音都轻快了些。
“是啊,母亲肯定会以你为荣。你可是我们顾府的救星。”顾清安抚地拍了拍苏眠的头颅,示意她放宽心。
外祖母住在顾府西北角一处僻静的院落里,平日里几乎无人走动。
苏眠在府中走了许久,走的小腿甚至有些乏累了,曲径小道才将将看到了尽头。
连平日里话痨的顾清,都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顾清来时万般不情愿,但苏眠还是瞧见了他眼底那隐隐的期盼。
几位舅舅平日里与外祖父并不亲近,更是不常见到外祖母,却是连半分的亲情都未曾享受过,想来心中确有不甘吧。
院边虽是杂草丛生,牵牛花顺着破旧的古墙爬了出来,为荒凉之地点缀了丝丝生机。门前长满了青苔,想来外祖母也不甚在意,便是连星星点点的脚印都不甚明显。可知,外祖母平日里更是不常出门。
摇摇欲坠的木门,也不知经过了多少风雨的洗礼。
苏眠望着有些枯败的院落,心底里酸了酸。没想到外祖母竟过的如此简朴,半点不在意身外之物。
“外祖母,眠眠来找你了。”顾清略显费劲地推开了吱呀响的木门,瞧里面望到。
苏眠喊了几声,也并未有人回应。但是从一旁的小木屋里匆匆走出了位大婶,穿着素色长衫,小麦色的肌肤,朴实无华。
“少爷,您怎么来了?这里偏僻森冷,您何苦要来这后院呢?”妇人正忙着洗菜,连忙用满是泥渍的手擦了擦面前干净的布衫,招呼道。
“吉婶,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与母亲多年才见到一次,如今更是应该时常走动才是。”顾清忙接过了她手中的菜篮,撸起了袖子弯腰清洗着。
“唉。”吉婶长长地叹了口气,夫人的性子倔,决定的事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这些年来,也真是委屈各位少爷们了。
“眠眠,这位是吉婶,是母亲的陪嫁丫鬟。”顾清连忙拉过了苏眠介绍着。
吉婶是多聪慧的人啊,夫人十几年不出这座宅院。上次居然破天荒的去前厅参加了盛宴,回来虽然只是简单地提了几嘴,想来定是极为重要之事。
如今她再一瞧苏眠这眉眼,像极了当年的容樱,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吉婶好,这么些年,外祖母多亏您的照顾了。”苏眠乖巧地朝吉婶鞠了一躬。
吉婶激动地直抹眼泪,不知该如何是好。瞧见了苏眠只觉得心中更是欢喜,“好孩子,这么些年,你也定是受了不少苦吧。”
吉婶见过了太多寻常岁月里夫人深夜抹眼泪的场景,容樱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心中情绪更是复杂万分。
苏眠瞧着吉婶只觉得亲切万分,扑到了她怀中嚎啕大哭。吉婶身上传来的淡淡青草味,好似给了苏眠一种可以完全放轻松的安全感。
“吉婶,外面是谁来了?”林婉清敲着木鱼,只觉得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