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平平淡淡过一生,也不愿吃这人血馒头。”祁亮厚实的一掌径直拍向了木桌子,木桌子一脚摇摇晃晃,似乎马上便要塌陷。

“阿亮,为何你还是这般天真?”祁程脸上露出了寡淡的笑意,嘴角的胡须随风摆动。

“娘亲说过,只要勤恳用双手劳动,肯定能混的上饭吃的。”祁亮站起了身子,以恳求的目光摸着祁程的手。

“阿亮你要明白,这件事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了。”祁程声音仿佛在风中飘摇。

祁亮手臂一颤,摸到了祁程绸缎般丝滑的长衫,而从前大哥总是穿着粗布衫满是破洞的长衫,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可是这样会遭天谴的...”祁亮怔怔后退了几步,眼神里满是惊慌失措。

“若是真有天谴,为何有人坏事做尽还能享尽荣华富贵,有人一生做尽了善事却穷困潦倒病死他乡。隔壁二婶平日里乐善好施,可是却得到了什么?村东头的葛三叔平日里无偿载老人过河,再看看如今落得个什么下场?”祁程红了眼,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

“错的是这个世道,不是我们。我们只是为了自己的温饱努力生活,这又有什么错呢?”祁程凝视着祁亮的眸子,缓缓说道。

祁亮跌坐在地上,想起二婶与葛三叔,低下了头,一时哑口无言。

“何况大哥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替别人干活罢了。”祁程柔声宽慰道。

从那之后,祁亮从没有再过问此事。他每日都守在村东头的那块石头上,翘首盼着哥哥回来。刮风下雨,从未间断。

他听说隔壁二婶得了一笔巨额安葬费,抛弃了老头子去城里过上了好日子。听说葛三叔过世了,他的儿子娶上了村子最美的姑娘。

祁亮突然不明白人心了,仿佛他自认为的人道只是一场笑话。

故事说到这里,祁亮说不下去了,早已是泪流满面。

“求求你们,我大哥真的是无辜的,他是个好人。”祁亮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几个响头,额角也渗出了丝丝鲜血。

“也就是说你们来京城的商人身份只是个掩饰?”容临墨眸深沉,只觉得此事定没有如此简单。

单凭祁亮所说,此事疑点诸多。又或许是祁程并未将全部真相和盘托出,为了不让他的胞弟置身于危险之中。

祁亮怔怔地抬起了头,一脸茫然,“兄长只说京城传来了消息,事情办的不顺利。而手中的货物积压了太多,村里人都快吃不上饭了。”

其实真实情况是,那位富商一走了之,杳无音讯。而说好给的银子,也再没了下文。村里人闹上了家门,指着他们的头骂他们是骗子,将他家乱砸一通,锤子凿破了刚粉刷的新墙新房,他们被永远地赶出了塘水村。

村民搬空了他们的家,夺走了他们屋中所有的金银财物,只给他们留了件可以蔽体的破衣衫。

可大哥却什么怨言都没有,带着他一路翻越千山万水,来到了京城,企图联系上那位富商,讨回村民们的血汗钱。

见祁亮哆嗦着嘴唇,容临便知他还有所隐瞒。

“祁亮,你可知若是你对我有半分隐瞒,营救祁程的行动便会多一分危险。”容临眸子里多了几分不耐,手中大拇指摩擦着杯口,声音微凉。

祁亮脑子嗡的一响,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将所有真相都和盘托出。

说道他们被赶出塘水村之时,苏眠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怎么会这样?”

容临似是早就猜到了结局,讥讽一笑,“这便是人心,人心不足蛇吞象。”脸色淡漠,不悲不喜。

“祁大哥,早知他们如此薄情寡义,就不应该帮他们。”苏眠气鼓鼓的,只恨不得替祁大哥唾弃那般忘恩负义的村民。

祁亮虽亲眼见到了割肉放血荒唐之事,但是苏眠仍是不愿意相信祁程大哥如此仁慈之人,会干出这种骇人听闻之事,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祁大哥关于此事,没有再和你透露半分吗?”苏眠还想从更多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出点点细节。

“大哥只和我说过,他们在秘密研制一种药。至于什么药,无论我怎么追问他都不肯再开口了。”祁亮挠了挠头,这已经是他知道的全部细节了,多的也再没有了。

药?容临眸子动了动,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这药的配方只还有旁人知道?”苏眠也有些疑惑。

“大哥说过,此药配方只有他与富商知道,别的再没了旁人知道。”

苏眠脑中灵光一闪,拍手道,“那便是了,这便是那人非要杀祁大哥的理由。只要除掉祁大哥,这事便能永不见天日。”

容临称赞地望了苏眠一眼,“眠眠能想到这层,真是大有进步。”语气仿佛哄孩子般。

苏眠狐疑地望了容临一眼,她只觉得容临在骗她,想来他定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你细细想来,祁程被抓之前,可曾留下什么线索?”

如此简单易懂的道理,容临相信祁程定会为自己留了后手。

祁亮知道这必是解开谜题的关键,他绞尽了脑汁费力地思索着,可是大哥被抓的匆忙,根本未曾来得及与他交代后事。

“大哥走的匆忙,便是半点线索都未曾留下。”祁程绝望地垂下了眼眸,垮下了肩膀。

“只留了一件青色长衫...天气凉了,我且随身穿了。”祁亮抖落着身上的长衫,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衣服上。

“不会吧。”祁亮连忙脱下了恭敬地交予了容临。

这件青色长衫有些似乎有些年头了,被洗的微微有些褪色了,甚至上面还用黑色的线打满了补丁,更是连布兜都没有,不似会藏着东西的样子。

容临仔细地捏着布缝连接处,在凹凸不平的衣领处发现了被银针密密麻麻缝了几层的不起眼的角落里。

清风适时地递上了刀,容临小心地拆了开来。

果然,抽出了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