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临见苏眠幽怨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头一次升出了一种无力感。

为何自己竟沦落到如此地步?容临抬头望天,竟无语凝噎。

“进来吧。”容临冷声对着某个正在门外听墙角的人说道。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许秋月噙着笑容探出了头来,“等你们谈好了再吃也不急。”

许秋月慈祥地望着扎成两个小髻乖巧的苏眠,当真是王八看绿豆,看对上了眼。

从前,她便满心期盼着能生个女娃娃,虽容临从小生的粉雕玉琢,煞是可爱,也难掩她的失落。

如今,打眼一瞧苏眠,这分明就是她梦中的女儿模样。

苏眠只觉得今日容夫人的眼神越发的肆意了起来,叫她有些如坐针毡,仿佛兔子遇上了饿狼。

苏眠乖乖被许秋月领着往膳厅走去,沿路上容夫人拉着她的手就没松开过,和她讲解着容府的院子由来,以及坐落格局,直说道口干舌燥才肯罢休。

容夫人狡黠地拍了拍她的手,“往后你们成了亲,我便在城中为你们单独置办一间大的院落,庭院中种满四季的花朵。”

苏眠嘴角的笑容瞬时僵在了脸上。

容夫人会不会...思虑得太过于远了些。

但是见容夫人容光焕发地描绘着未来的光景,苏眠竟不忍心出声打断她。

偏偏容临也接得十分顺口,“那是自然,眠眠自是配的上世上最好。”

?到底是否有人在意过她的想法?

苏眠心中苦,但是她不说。

“进了容府便都是自家人了,吃饭不必拘束。”容夫人温柔地对苏眠说道。

这都哪跟哪?

苏眠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最终选择闭口无言。不言则无过失。

沿着幽静小道行至了膳厅,远远便瞧见了容丞相负手背于身后,来回踱步,面色不耐。

“苏眠见过容丞相。”容丞相与自己心中所想的文人书生便无两样,一袭长衣,儒雅万分。

苏眠福了福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容修文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眠,满意地摸了摸胡须,正准备开口,被一旁的容夫人一声厉吼吓得脸色变了变,“你这般磨蹭作甚,岂不是让眠眠白等了去?”

容修文轻咳了一声,方才端着的气势瞬间熄灭,苦哈哈着一张脸,“夫人,好歹小辈面前也要给我留几分薄面吧。”

苏眠眼睛无处安放,进来之前她万万没有想到容府是如此和睦的一家。

而容夫人也生怕自己吓到了苏眠,连忙软和了脸色,牵着苏眠的小手上了桌,“今日都是眠眠爱吃的,眠眠大可以放心吃,不必管他人看法。”

桌上摆满了各式的菜式,还有热气腾腾的包子,以及鲜美的羹汤,苏眠看得口水直流。

容临自然地坐在了苏眠身旁,温声道,“眠眠不必拘谨,都是自家人。”说话间,已将苏眠面前的饭碗堆成了小山。

“饮食要荤素搭配,均衡营养。”许秋月瞪了容临一眼。

这孩子自幼便随了他父亲,在感情方面就是个木鱼脑袋。如今好不容易铁树开花,自己自然要好好提点他一番。

说着,便盛了满满一碗菌菇木耳汤,上面还些许地飘着几根菜叶子,端到了苏眠面前。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苏眠从小便挑食,娘亲与舅舅们根本管不住她。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苏眠在容夫人的双目注视之下,夹起了一根青菜,放到了嘴中。嚼得只觉如中药般苦涩,飞快地咽了下去,容夫人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苏眠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法则,只顾闷头吃饭。

而饭桌似乎对容家父子来说,成了例行的公事。

容临正事无巨细地给容修文禀报着自己每日的安排,只不过在昨日的行程中,略微停顿了几秒,跳过了这一情节。

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问答方式,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苏眠只觉得这顿饭吃得煎熬万分,差点噎死了她。

容夫人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着,额头上青筋直跳,深吸了几口气之后,猛地将筷子用力地放下了桌子。

苏眠与容家夫子皆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容修文,脸上的慌乱根本掩饰不住。

“夫人...可是有何不妥?”容修文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自认为自己今日并未做任何未出阁之事,房内的花草也按时浇了水,与儿子交谈时也放低了姿态。

容夫人似是积怨许久,面上再没了之前的淑静温雅之意,“在饭桌上谈论朝中之事,究竟还有完没完?不吃饭便下桌。”容夫人声音带了丝厉色,吼道。

容修文被训的满脸菜色,但是容临却还是一脸自在,悠闲地夹着菜,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夫人说的没错,是为父我考虑不周到了。”容修文脸上堆满了笑容,也顾不得在苏眠面前维持形象了,连忙赶了过去给许秋月捏肩揉腿。

“不日顾家与容家便要结为亲家了,朝堂之上你们斗了大半辈子,如今可还知道怎么做了?”许秋月眉毛一挑,凉飕飕地问道。

内室本不该过问朝事,尤其还是这等敏感之词。可偏偏容夫人问的理所当然,容丞相也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当真是世上少见的恩爱夫妻。

“夫人,你有所不知,这朝中局势变幻莫测,我自身已是泥菩萨过河了。”

况且,他已经明里暗里帮了顾老这许多,已是仁至义尽了。

“这我不管,除非你是想让容家断子绝孙,逼的临儿丢了到手的媳妇。”

容修文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却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拼命眨着眼睛向儿子求救。

他这家是国事天下事,当真是没有一件顺心的。

容临本就乐的轻松自在,好不容易将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又怎会轻易再揽回来呢,佯装看不见。

苏眠眨巴着双眼,视线在容丞相与夫人之间来回转动,突然冒出了一句,“容大人,你与夫人如胶似漆,想来和离的原配定是蛮横无理吧。”

席上瞬间静默了下来。